“陛……主公，可是那老叟有些古怪？”孙皎眼见刘封放缓马步，忍不住凑到近前低声询问道。
“怎么，你也瞧出古怪了？”
“那毛驴看似瘦骨嶙峋，可走动之间，四蹄散漫却健步如飞，显然不是凡品。而且那老者看似眯着眼，陶醉在咱们江陵酿造坊的烧刀子里边，可我等策马赶过来的时候，隔着老远，他仰面的方向，就转了过去，也就是说，在咱俩发现他之前，他就已经看到我俩了。”
“主公，这世上什么人的眼力劲最好？”
“军中神射手，或者练家子。”刘封嘴角一咧说道。
“那这老头，便是高手了。”孙皎的目光从他的握住酒葫芦的手上掠过，“他手拿着酒葫芦，始终不曾松开，也不曾饮上一口，便是为了遮掩手掌上的老茧。”
“主公，若非是护着您，我真想上前试一试他的深浅。”
刘封眯着眼，“一合。”
“啥意思？”孙皎微微一怔。
“他若是不想和你动手，认出你身份了，你一合便能擒他。”
“若是他想对你出手，一合也就够了。”
说完，刘封双腿.猛地一夹马腹。
“驾！”
座下战马吃痛之下，化作一道闪电飙射出去，转眼间便追上了骑驴的老叟。
“前辈，请等等。”
“这位贵人叫住老夫，有何贵干啊？”老人抬眼看向刘封，露出一脸淡然。
“我有一位叔父，如今就在前边的山上候着，我看前辈倒也顺路，不如一起去喝个酒？”
老叟笑了笑，“外头是兵荒马乱，老朽凄苦了一生，只想避避风头，喝酒吃肉就算了，平日里清茶淡饭，倒也能图个长命。”
刘封听到这话，也知道是托词。
他就不信，这老儿不想再见一眼赵子龙。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
“有一个十来岁就学会了百鸟朝凤雏形的小娃娃，想来山上拜见他师公，却是没有机会咯。”
“听闻宛城侯，张绣大将军临终之前，除了托付自己孩儿要好生习武，不可懈怠之外，还给他的老师留了一封信，还说啊，等他这个娃娃行将就木都还没能找到老师的话，那就到他坟前将其烧了这一封信。到地下，再一字一句地念给他的老师听。”
说完，刘封一拉缰绳，就准备离开。
眼角余光，他却瞥见老头露出一脸追忆，似乎傻在了原地。
“小任没来？”足足过了半响，他才缓和过来。
这老头，至少八十多了吧，竟然还有点儿老年痴呆？
“在并州统兵呢。”刘封下意识答道。
“并州好啊。”
“听闻他此前还去了凉州。”
“以他的才干和枪法，在益州那种穷乡僻壤，屈才了。”
刘封咧嘴一笑，不置可否。
童渊什么水准？
如果说王越步战无敌的话，这老儿手中有一杆长枪，便是吕布，只怕也能仗着他气血衰败，和他打个平手。
骑战第一的童老头！
他的眼光，自然不会错。
毕竟张任在自己手上，也是打了不少回合的。
“走吧，回去瞧瞧。”
“啪”
老头一鞭子甩在毛驴的身上，身子朝着毛驴背上一靠，便见着毛驴四蹄撒开，迅速朝着远处的常山掠去。
刘封嘴角微微一扬，这哪里是什么毛驴，分明是一匹年迈体衰的老马，矮了一些，消瘦了一些，但丝毫不影响它全力爆发的速度。
刘封见猎心奇，立即催促白凤追了上去。
足足追出十里地，他才在半山腰见着这一匹老马，此刻老头已经是落到地上，牵着它往上走了。
一边嘴里还念叨着。
“这山道难行，老马更是费劲。”
“可老夫这二三十年，每日里，都带它下山吃草。”
“山下的草，长得茂盛些，外头的世界，也大一些。”
“它啊。”
“早年就是随我在漠北大草原和那些个胡人厮杀的。”
“现在年纪大了，却仍然忘不了每日要奔走个一二十里山路。”
“方才他爆发的力量不弱吧。”
“嘶……”
临近山头，刘封便见到老马突然扬起双蹄，朝前奔驰而去，山道上，也有着一匹雪白的战马跑出来，和它遭遇之后，竟然对它一阵耳鬓.厮.磨。
“小白，是它的孩子。”老头儿给刘封解释了一句，便瞧见山道上，一高一矮，中年白袍男子，瘦小的青袍少年，正朝着他奔来。
“师父。”堂堂八尺男儿，五虎上将之一的常山赵子龙，此刻竟然泪流满面，哭得就像是一个孩子。
他还伸手一拉旁边的少年郎，“泉儿，快跪下，这是你师祖。”
“张泉，拜见师祖。”张泉很听话，郑重大礼一拜九十度，然后再跪下，重重地在石板路上磕了三个响头。
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脑门已经磕破.皮了。
有些血丝，他也没有半点儿怕疼。
旁边的老头儿也好，赵云也罢，都没有去搀扶他。
师门礼节，第一次做得如何，正好可以论证一个人的秉性。
“好孩子，快起来。”
老头儿将他搀扶着，忍不住地打量着他。
双手还在他身上一按一.捏。
这是在看他的根骨呢。
“脸很像绣儿。”
“秀儿？”刘封嘴角微微抽搐，张绣这货，名字取得不差，却是三兄弟之中最短命的一个，可惜了啊。
“身子骨也打得很牢。”
“不错。”
“不错。”
“来，到屋前的空地来，给师祖使一使咱们这一脉传承的枪法。”
“是。”张泉朝着老头儿微微抱拳，便跟着他走向石板路。
刘封这才走过赵云身侧。
“叔父，起来吧。”
赵云有些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臣还得多谢陛下，若非是陛下正好和我师父遇上了，只怕他此刻，在山下瞧见山头上的炊烟，早就溜之大吉了。”
得，感情你师父还不怎么待见你！
不过刘封想啊，以童渊这种逍.遥自在的性格，的确做得出来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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