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 至元二十二年
崖山的春晖, 已是来去了六遭。“昨朝南船满崖海, 今朝只有北船在”。宋室倾亡, 已过去六年。
如今新朝的陛下, 不同与前朝,尚佛不尚道, 他尊八思巴为帝师, 杨琏真加是吐蕃高僧八思巴的弟子,凭借师傅的门道, 被任命为了江南诸路释教总摄, 总管江南地区佛教事务。
会稽县,泰宁寺
今有僧人宗允、宗恺二人, 为讨好杨琏真加, 勾结众僧挖掘了前朝魏王赵恺的陵墓, 获得不少珠宝, 献宝谄媚。
谁料,魏王陵的奇珍异宝,却大大刺激了杨琏真加的贪欲,他招来河西僧人及其凶党, 浩浩荡荡开进了大宋的皇陵。
南宋宁宗、理宗、度宗三朝天子的陵寝, 成为他们长驱直入的首选。
“大人, 大人, 你们不能这样啊!”罗铣是皇陵的护陵使, 虽然前朝已然灭亡, 他却坚持留了下来,精心照顾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碑一石:“我佛慈悲啊,不要这样对待先帝啊!”
他拼了死命,抵挡在理宗皇帝墓前,不让那群蒙古僧侣靠近:“南无阿弥陀佛,各位大人,罗铣求求你们慈悲为怀,好歹,好歹……”他抚哭在先帝雕得奢华又气派的墓碑前,几乎泣绝:“好歹,好歹先帝也是一朝天子,四方来朝啊……”
他心里永远不可侵犯的皇帝们,为什么会落到这般下场,死后还要遭受□□,不能安稳长眠……
“滚!”杨琏真加狠狠地踢了他数脚,就像踹一条狗一样:“来人,把他给我赶出去!”
“是!”立马有几个人率先上来,这几个人不是蒙人,却是汉人僧侣。罗铣只认识其中的宗允、宗恺。
正是这两人,不由分说就拿到架在了罗铣脖子上,嚣张地讥讽着他,将他连踢带踹,赶出了皇陵。
罗铣匍匐在地上,望着帝陵白玉雕作的大门,正是朝南。他心里悲凉一片,却是无能为力,不由得趴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先帝啊——大宋啊 ——
一只只啼鹃飞过:“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这啼叫声声凄绝,仿佛尽血沾缨。
罗铣这边哭得戚戚然要气绝,那边帝陵内,一干狂徒却互相戏谑着,挖开了理宗皇帝的永穆陵。
这宋陵埋得不深,刨去了浮土之后,就能见着长长的地宫。杨琏真加等人顺着阴冷的青砖从了下去,撬开了已结蛛网的宫门,眼前不由得一亮。
这是一条宽敞的墓道,往上倾斜,仿若直通西方极乐。墓道两侧摆满了各色祭品,有珍宝珠玉,有古玩字画,还有很多很多的白骨——那是殉葬的宫婢和后妃。
杨琏真加根本不怕什么,幸许在他心目中,宋朝的皇帝也不过有如犬马。他走上前去,粗暴地撬开了理宗皇帝的灵柩,却突然被惊住,连连后退了三步,才镇定下来。
明明是青天白日,还点着火把,这地宫里并不算太昏暗。但皇帝的灵柩里,还是射出一道龙气,白光冲天!他定了定神,不再惧怕这白光,近前再看:这理宗皇帝,枕着一个七宝伏虎枕,脚下放着一柄穿云琴,身下点着锦绣软缎,上面描绘着的山河社稷,都笼罩在杏花烟云之中。他死了数年,面貌却还是栩栩如生,肌肤依旧红润,整个人都呈现他活着时的风雅之态。
“他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死了?”杨琏真加伸手在理宗的尸体上掐了一把。
“大人,你有所不知,这是因为这皇帝口里含了夜明珠,有宝气凝聚。”宗允缩颈哈腰,一副谄媚神态。
“夜明珠?”杨琏真加发出一声怪笑,满眼皆是贪欲:“那就给贫僧掏了出来!”他说着一扯皇帝身下的软缎,发现里头还垫着一个凉席,他拉出来一摔,直听得铿锵之声:“果然是纯金的,贫僧果然没有猜错!”他说着将这金凉席往身上一搭,就往地宫外走。
以宗允为首的众僧,赶忙问他道:“大人,这剩下的东西了?这个白玉雕山,这个玲珑御架,这个……”
“带走,统统带走!”杨琏真加哈哈大笑,突然一打响指,猥琐地挑起左边眉毛,叮嘱那些宋人道:“别忘了,还有夜明珠!”
“是,是,大人放心!”
夜明珠——
他们为了得到这夜明珠,将皇帝的尸首搬出墓穴,倒悬在树上。众人轮流用脚猛踢他的头颅,让水银从皇帝口中慢慢倾泻出来,直滴了三天三夜,皇帝也悬尸了三天三夜。
没有找到夜明珠——
他们却不肯善罢甘休。
“大人,你忘了,藏喇嘛的传说,得到了帝王的髑髅,可以厌胜、致巨富……”有几个蒙僧提醒杨琏真加道。
“哈哈,你不说贫僧到差点忘了!”杨琏真加旋即亲自动手,就着树上一扯,生生将皇帝的头颅拧断,命人过来剜去了那些正在腐烂的黑肉,顷刻间就变得光溜溜又光洁,就像玉一样漂亮。
他们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只不过数天,他们就又来了。
这次,他们将徽宗、钦宗、高宗、孝宗、光宗,孟氏、韦氏、吴氏、谢氏这五帝四后的皇陵,统统刨开,将帝首后尸曝晒于亮堂堂的白日之下。
徽、钦二帝皆死于金朝,金朝虽曾归还遗骨,但高宗并未开棺检验。众僧打开二帝的陵墓,但一无所获:徽宗棺中只有朽木一段,钦宗棺中有木灯檠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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