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口声声说饕餮有多危险，打着为民除害的幌子，逼迫他听从你们的命令。若是不听，生杀予夺全听凭你们的意志。
但姬雪晔你扪心自问，饕餮自诞生以来，他可真正做过一件为祸九州百姓的事来？
但是你，你们，都觉得他天性暴食就罪无可赦，只这一点，就断定他非死不可。”
凭什么？凭什么，你们就能这么轻易用自己的意志地去定义旁人，甚至理所应当地做出逼迫其他人的恶事？”
紫芙一声声的质问，似乎想将世间所有对于饕餮天性暴食、对于小紫生来是魔，就要遭遇的不公全部诉诸出来。
她是真的生气！
一次又一次！
当年天道说天地间有魔神诞生，为免天地遭逢大难，便让她早早在魔神诞生之初就去寻找，继而杀了他。
可她见到小紫的第一面，小娃娃简直就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可爱，与为祸世间的魔神完全联系不到一起。
那是她第一次对天道的命令阳奉阴违，便偷偷将小娃娃带回去。
而后担心小娃娃成长为魔神，被天道察觉，为完全掩人耳目，便不教习他任何修炼之术，一直养在身边。
结果证明，她是对的。
小紫乖乖巧巧，没有让天地间遭逢任何大难，反倒是天道一直在无理地咄咄逼人。
最后她身死的那件事，想必前面也有天道在其中的推波助澜。
不管是魔神小紫，还是饕餮萧翊，本性都不坏，明明稍加引导，就能引导他们走向好的一面。
可这些人，担心虽不无道理，可无一不是矫枉过正！
许多原本并非恶人的人，就因为这些人自诩正义的逼迫，一个个都走偏了。
而这些罪魁祸首，即便将人害死，也依然占据道德制高点，觉得自己没有任何错。
所有行为皆是为民除害！
紫芙简直越想越气，如果她现在是神之躯出现在这里，定要跟姬雪晔好好较量较量。
可惜她现在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对于这种类似于神灵间的打斗，完全插不上手。
在紫芙说完这番话后，姬雪晔没有应。只是周身气势不再像之前那般凌厉，半垂着眼眸，若有所思。
几次萧翊想挣脱她的手走出来，都被紫芙按住。
紫芙那双黑漆漆的清澈眸子，落在姬雪晔身上，克制着难言的怒火。
似乎还嫌力度不够，紫芙冷笑一声，檀口微张，“若是按你们这些自诩正义人士的逻辑来，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合理质疑，你们每个人的危险程度，并不比饕餮小！”
这句话，终于让姬雪晔抬起眼，淡淡琥珀色的眸里仿佛一片平静的湖，直愣愣地看向紫芙，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紫芙轻轻一笑，“姬公子出身尊贵，不会没听说过堕神吧？神灵堕入魔道，意识迷失，为祸人间。
所以啊，每一个神灵都有堕入魔道的可能，你们每个人都有为祸人间的危险！”
紫芙的话，让姬雪晔不由凝了凝眉。
本想张口立即驳斥她的观点，可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仔细想了又想，他总觉得紫芙这是诡辩，感觉哪里不对，可又实在是说不出来。
接着，紫芙的下一句话，将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不如，我给姬公子举个例子。就拿姬公子你为例吧。若是你在之后的修炼期间里，心性不稳，陷入魔障，且久久无法突破自我走出来，直至入魔，变成堕神——”
话头蓦地顿住，在姬雪晔屏住呼吸的一刹，紫芙冲他勾唇明晃晃地笑了笑，“你并不能保证这样的可能性完全不存在不是吗？
既然姬公子有成为堕神的可能性，正如你认为饕餮将来有可能为祸人间一样。如果你执意觉得应该杀了饕餮，是否先要以身死来证你所谓的道理？”
若是放在以前，紫芙这几段话并不能轻易就晃动姬雪晔的自我意志。
只是现在姬雪晔的修炼虽有突破，但很显然因心性浮躁而受了阻，又找不到其中的缘由。
紫芙的话，恰恰好地扎进了他的心里，思维不由就被她带着走了。
假若他成了堕神……
……
看到姬雪晔眼眸恍惚，显然已经完全进入她给的预设里了。
紫芙心下大定，心里默默舒出一口气，慢慢放松下来。
她也并不觉得自己说的有哪里不对。
这世上，本就没有天生的好人还是坏人。
很多人无法决定自己的出身，却可以去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
好坏从来就不是出身来决定的。
出身在一个全是坏人、恶贯满盈的家庭里，可他如果是好人，那就不能以他的家庭来给他论断，这是偏见。
当然，这世上人人心中的偏见，也是最多的。
她的小紫，经历过的转世，受到的偏见还真不少。
可不管别人怎么想，她的小紫，就是最好的。
永远是那个愿意偏安于一隅，不惹事，也不喜生事的乖乖小少年。
-
姬雪晔陷入紫芙给他的预设后，又慢慢从中脱离出来，低着头没有说话，越发沉默。
少顷，姬雪晔手指一动，收回手中那柄银白色的诛妖剑。
“抱歉，是姬某心性狭隘了。”
尽管他还是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但这不并妨碍他赞同紫芙的话。
紫芙说的，确实有些道理。
饕餮的事，即便是约束他的天性，也确实由不得他来做所谓的制裁。
他自己，虽为掌控冰雪的神灵，可也会有心性浮躁的时候。
刚刚紫芙那番话，让他茅塞顿开，隐约找到了心思不净、修炼受阻的根源。
来大荒山重伤乃至诛杀饕餮的这一趟，他本不愿来。
缘由也是因为他的本心认为饕餮罪不至此。
可舜帝有令，他也不好推拒。
违背本心去做自己不愿的事，本就是修炼中的大忌。
只是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各大族中无人莫不嫌恶饕餮，都认为他贪食暴食，罪无可恕。
而作为与饕餮多次交过手的姬雪晔，也比旁人了解一些饕餮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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