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宗之流,但且我不愿,他如何能强带我走?我非是没有人脉。但且强带我走,我万事小心注意,诸般江湖伎俩于我大抵心中有数,见机行事或以武功迷惑,他又如何能行不轨?何苦你为我出手,平白多这遭牢狱之灾。
念及相识以来,群芳院中你三番五次为我不平,何意对我如此?”
…何意?碗中的粥几要空了,不过再一二匙的事。可悟平听苏语说法,瓷匙顿停在了碗里,一瞬间心上其实颇为苦涩,嘴边却仍旧轻笑,也不看苏语,只回道,
“你是我师父嘛,悉心教我学琴。师父有难,弟子岂能不帮?师父有办法是师父的办法,弟子的义务弟子却不能不尽。”
“…你这又何苦?”
悟平话落,继续吃粥借着掩饰一二,苏涵不答他,兀自静静得看了好会儿,口中忽而发出声幽幽、几不可闻的轻叹,说道,“我无法予你回应,你当清楚。”
“所以何必执着?”
苏涵扪心自问,于皇长孙之情,到了今时今地,她总不会不知,更似略有慌张…那份慌张可丁点来不得,苏涵脑中清醒,知道自己与皇长孙不能是一路人,她这些时日所行之事万一上达天听,天子本已忌惮她苏家威望深重门生遍布,纵有给先太子平反,可一旦知晓她作为苏家嫡孙女与昔日的皇长孙相识并暗中相助,难不生嫌隙猜忌,她萦阳苏氏一门届时何以自处?
她万不能,万不能行此不周之事,以致稍不慎,便会给她苏家带来祸患,皇长孙亦不该、不该越陷越深…她对皇长孙既全无男女之念,二人亦绝无可能,皇长孙真情错付,合当断在此时!
苏涵思虑决绝,续道,“我想不出,想不出怎样得对你好过。若非要评说,我虽不赞同你与圣神教来往过密,可也不能不承认,那位圣神教的少主对你十分好了。
我在群芳院这些时日,她对你的情意我大抵看在眼里,也为殿…也为你感到幸运。你与其执着于我,不如惜取眼前人。
我缥缈无踪,她却实实在在,偌大江湖路漫漫、水浊浊,我观你未能清心寡欲、未能辞却红尘,此番既已出山门,再回那觉隐寺中当名沙弥只怕终非你之归宿。既如此,你心中如何所想,你当如何去做,但圣神教那位少主姑娘,你真该珍惜,她即使有对不住你之处,可依我看,她心中总是向着你的。”
…
苏涵不知自己说得哪般,她似乎言语有些混乱,连说服自己尚且不能。皇长孙若然将来有一日当真确信是尹玥尹少主泄了烈云骑行踪,依他接触到的皇长孙的性子,只怕不论惜取,原谅便且困难,可眼下…
苏涵见皇长孙在她说话之时默然吭着头、一声不响,半柱香时间眼看着就要到了,她收拾了皇长孙吃干净的肉粥,将没动的菜饭、两碟小菜及半壶茶水留了下来,又从衣袖中取出两只小白瓷瓶放到皇长孙跟前,指过左边的道,
“这一瓶是我自配的金疮药,药效尚可。你将伤口擦净、药粉洒在伤口上,有加速愈合兼祛除疤痕之用,对你身上的伤口应该有益。”
“这一瓶,”说罢了左边接着到了右边,只是轮到右边的那只白瓷瓶,苏涵忽而住了口,顿了顿才续上前头的话,道,
“这一瓶是十三香软筋散的解药。”
她话到这儿见皇长孙仍是毫无反应,虽知晓他当是听到了,可内里止不住再一阵叹息,解释道,
“里边有几粒药丸,你悉数服下,以备不时之需。我虽会在外边全力营救你,可那李光宗怕不会让你轻易走出大狱。是时我若不能及时救下你,你当见机行事,我会替你将后事摆平。”
…
“小爷我要喝个小酒~,干他N喝个稀醉~”
嗒嗒——,沙哑的嘶吼合着厚重的脚步缓缓贴近,适才那个领着苏涵开牢门的狱卒唱着自谱的小调似往这边走来。
苏涵知道时间到了,盖起食盒站起身,拉上连帽,背对向悟平,道,
“你师兄这一路略有些颠簸,但不日也要到了。你且放心,我让人暗中跟随帮助他,若有必要,我会将你的消息告知一二;至于烈云骑——”
苏涵悠悠道,像是胜券在握,“我已掌握了它的行踪,很快便会将它救下,你也无需太过忧愁。待你要离开时,我自会将它交到你的手里。你目前仅需做的,是大牢里照顾好你自己,我得走了。”
她话完,狱卒走得更近了些,“喝酒吃肉喝酒吃肉,喝酒、吃肉~”声音可比刚才要刺耳、聒噪许多。
悟平忽然道,“苏师父。”
“嗯?”
苏涵听皇长孙终于还是在最后时候开了口,脑袋往后扭向过半,双眸瞥看过去,调子轻轻得上扬。
见皇长孙低垂着头,话语幽幽,言词间好像尤为失落,
“我是不是很没用?无权无势,什么都做不到,是不是很可笑?”
“…殿…为何忽然这般想法?”
苏涵听之微微诧异,险些呼出了“殿下”二字。悟平却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愈发低落,不愿再与她言语。
二人你来我往,牢外,先前的那名狱卒走回牢房,取了腰间挂着的钥匙便开始开牢门,大嘴巴嚷嚷道,
“好了时间到了,快走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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