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巧儿不认识几个字, 可这纸上是小孩子的涂鸦。
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从标志着钱家的位置一路到了田家标志的所在，期间还经过了一辆牛车和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
这含义汪巧儿看得出来, 闺女是回田家了。
汪巧儿想到前阵子女儿问的话, 心里也有点难受，如果条件允许，她也愿意让女儿去上学啊, 可这不是钱家不愿意吗？
如今两人寄人篱下, 要是真惹恼了钱家、被赶出家门, 她们还能去哪里。
汪巧儿恨自己命苦、埋怨女儿不懂事，可女儿还是要去找。
她头一次顾不得家里的家务活，跟邻居说了一遍自己要回乡下，就急匆匆的出门了。
一路上, 汪巧儿思绪起起伏伏，颇不平静。
一会儿想见到女儿要好好安慰她，不能读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一会儿又想到，要是女儿不听话，她要好好训斥女儿听话，不能添麻烦, 实在不行她去求求钱桂生也行。
但从始至终, 汪巧儿都没有想过，女儿不愿意跟自己回去的可能。
过去的一年，两母女相依为命，女儿是她的寄托, 只有女儿在身边, 汪巧儿才觉得人生有一点盼头, 如果女儿离开，汪巧儿也不知道自己会成为什么样子。
汪巧儿顾不得浑身的疲倦，急急忙忙来到了田家，还没进院门就看到了院子里的爷孙三人。
这是以前在田家经常出现的一幕，两老一点也不嫌弃唯一的孙辈是个小丫头，她和当家的出去干活，两个老人就在家里带孩子，欢声笑语不断。
时光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以前，汪巧儿一时陷进了回忆里，有些怔怔。
好半晌她才从这种情绪里走出来，不管再如何美好，那都是过去了，现在她要为孩子的未来考虑。
跟在自己身边，女儿只是不能去上学，可要是在田家，女儿不仅吃饱饭是问题，可能还要下地干活。
小孩子不懂事，可她是大人，要替孩子打算好。
“爹妈。”
一声突如其来的招呼打断了院子里的气氛，三人看向声音来源处，见到来人又是一阵沉默。
汪巧儿来不及多想，进了门，将女儿拽过来就是一阵训斥。
“凤儿，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还学会离家出走了，啊？”
冉佳怡低下头不做回应，其实她想说自己不是离家出走，而是想要离开那个家，那个不属于她的家，但这话始终没有出口。
见不得孙女被训斥，田奶奶先开口了，“好了，巧儿，是凤儿想我们两个老人，才过来看，她做的不对，我会说她的。”
汪巧儿见前婆婆解围，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在前夫去世之前，他们这个大家庭一直都很和谐，连大的争吵都没有，如今虽然改嫁，可对老人她还是尊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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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爷爷去屋里端了一杯水，“巧儿，你坐下歇歇。”
汪巧儿直觉不妙，事实上，从自己改嫁后，老两口对自己的态度很久没有这么亲切过了。
她受宠若惊，双手接过杯子，“谢谢爸。”
砖头又跟田奶娘解释：“娘，我不是不让孩子来看你们，是这孩子都没有说一声跑出来，可把我吓坏了。”
田奶奶问：“那你知道孩子为什么自己跑出来吗？”
汪巧儿许久没有回答，原因她自然知道，可怎么能在孩子爷奶面前说出来。
田爷爷顺势坐下来，叹息了下，语气和缓：“巧儿，我们不是怪你，但巧儿是我们田家唯一的后脉，我们也关心她，你明白吗？”
汪巧儿点点头，依旧不说话。
田奶奶帮腔：“我们也听孩子说了，她想去上学，钱家不让是吗？”
到底给了点面子，说是钱家不让，汪巧儿迟疑点头。
“我们知道，凤儿是我们田家的孩子，钱家不愿意也是应该的，可是孩子还小，去读书她能干什么呢？”
汪巧儿想说待在家里也挺好的，没出口就又被田奶奶打断。
“现在时代跟以前不一样了，村子里好多女娃都被送去读书了，不求多大出息，好歹认识几个字，你说是不是？”
汪巧儿缓缓明白过来，前公婆这是有自己的盘算了。
“爹娘，你们，是不是？”
田奶奶急待开口，被老伴儿拦了下来，“巧儿，我知道，带着孩子委屈你了。”
汪巧儿鼻头一酸，她不是不苦，只是无人诉说，只能深埋心底罢了。
丈夫去后，公婆半死不活，她带着一个闺女，管着家里一摊子事，实在太累了，这才任由娘家给自己再找户人家，想着能轻松点。
可嫁进钱家也没有好多少。每天忙不完的家务，一天说不上几句话的丈夫，并不亲近的继子女，说是新家，还不如一个打工的地方。
她也累啊，听到前公婆的体谅，眼睛顿时就红了，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着转儿，但很快被她压抑回去。
“爹娘，我挺好的，你们不用担心。”
田家老两口对视一眼，都有些忧愁，说起来也是他们对不起前儿媳，带着孩子在钱家日子肯定不好过。
只是再看看年幼的孙女，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我跟你爹商量过了，我们老两口这一年也攒了点钱，不多，给凤儿上学的钱还是够的。”
边说，田奶奶边颤颤巍巍的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张手帕，帕子里包着什么，鼓鼓囊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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