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虽然看起来比他年长不少，迈入盛年。
但对方在秦川眼里并没有什么反常，非但不反常这在大唐还是件很正常的事。
秦川之前在考场就看到过不少比这人年纪还大的考生。
都四五十岁的人了，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孩子都长大成人了，还在考科举，还是父子俩一起考的。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这句诗说的就是大唐科举考试的不易。
考了几十年还没有考上科举的都大有人在。
“进士科？没想到小兄弟和我考得是一科！”
那人闻声笑道，“要不小兄弟和我同桌就餐？”
秦川愣了愣，没想到对方会发出邀请，有些不好意思，“这，不大合适吧？”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我相逢同科考试便是缘分。”
那人爽声笑道，“小兄弟你看着是一个人吃饭，我也是一个人吃，到不如两人一起喝喝酒，聊聊天也好。”
“那行，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见对方如此热情，秦川也不是那种忸怩不爽的人，便拿上自己的餐具坐了过去。
那人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
秦川答道：“秦川，八百里秦川的秦川，长安本地人，兄台你呢？”
那人点点头，说道：“我啊，李君，木子李，君子的君，陇西成纪人，自小在长安城长大，也算长安本地人。”
“陇西李氏，没想到兄台出身名门啊！”
秦川诧语一声。
陇西李氏、赵郡李氏、太原王氏、荥阳郑氏、范阳卢氏、博林崔氏、清河崔氏，是唐朝最为显赫的七大家族。
这七大家族源远流长，世代为官，公认大唐世家大族之首，合称七宗五姓。
“秦兄弟说笑了，我哪是什么名门，和兄弟一般都是学子。”
李君笑了笑，举起酒杯。
“请！”
秦川也笑着举起酒杯。
两人对饮了一杯，边吃边聊。
李君问道：“秦兄弟，你对今年我们进士科考试的试题怎么看？”
秦川吃了口菜，抬眼狐疑着道：“今年的试题我怀疑是当今天子亲自出的。”
李君顿住了夹出去的筷子，惊奇地抬头，“当今天子出的！？”
“怎么会？试题不是吏部出的吗？”
秦川笑了笑，“李兄还记得时务策的第一道试题吧？”
“我怎么会不记得，不是论政体吗，论分封制和郡县制之优劣。”
李君答道，眼里沉淀着疑惑，“怎么，这道试题有什么不对劲？”
“不错，问题就出在这道试题上！”
秦川笃定地点了点头。
“政体是什么，这可是国之根本；分封是什么，这可是国之大忌！这是吏部敢随便乱出问政的吗！”
“不说吏部，就是当朝宰相吏部尚书杜如晦，他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出这道题，堂而皇之地随便问这个呀！”
“他杜如晦出这道题是什么意思？”
“是想问问他杜如晦本人作为秦府旧臣，从龙元勋，该不该分封受赏！还是他代替哪一位皇室后裔问一问，他们这些皇子皇孙，能不能分疆裂土！”
“除非他杜如晦是嫌命长，嫌屁股下的相位太热了，想要自己找死，主动往陛下的枪口上撞，故意让自己受陛下猜忌，才出了这么道题！”
言说之间，秦川摇了摇头。
“但是，很显然，杜如晦不可能如此不智，他根本不可能犯这么忌讳的错误。”
“所以这题肯定不是他帮自己问的，也不是他帮那些皇室中人问的，但这道题就是出现在考试的时务策上了，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帮陛下问的，或者说这题本身就是陛下自个出的！”
虽然只是猜测，但秦川对自己的这一想法极为笃定。
论政体这样的朝堂大政，要不是皇帝自个说起要议，官员根本不可能自己提出这么犯忌讳的事。
更别说放到科举这般盛大的场合，让所有考生各抒己见了。
这般天大的事情，要说不是李世民提出来的，秦川完全不信！
“有道理，秦兄弟说得确实在理，照这么一看，这题还真很有可能是陛下亲自出的。”
李君直直颔首，看着秦川颇有认同，但也带着不解。
“可这陛下为什么会出这样的题？”
“这政体可是国之根本，家国大政，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么会问我们这些什么功名利禄都没有的举子呢？这，这不应该呀？”
秦川微微摇首，笑道：“李兄不用怀疑，这正是陛下的过人之处。”
“噢？此话怎讲？”李君好奇的问道。
秦川解释道：“因为我们这些参加科举的举子身份很不一般！”
“正如李兄所言，我们什么功名利禄没有，都是白身，我们这些考生还来自五湖四海、全国各地，所以我们这些人代表着朝外普通人的观点。”
“但我们身份和普通人又不同，我们是读书人，是学子，我们的观点又代表儒林的观点。”
“还有些举子的身份更加不同，他们的老师或许是朝中官员，甚至他们本身就出身在世家大族，家中长辈是朝中要员，还有些人甚至可能还和皇室沾亲带故。”
“你想想看，陛下问了我们这些人，不就等于把朝野内外、大唐上下都问了个遍？”
他们这些举子的身份高低不等，过于复杂，什么人都有。
高门大族的子弟，他这样的寒门子弟，还有想要靠十年寒窗出人头地的普通人家子弟。
正因为他们这些人什么身份的人可能都有，可以达到广泛地问政效果，秦川才更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而且，以时务策的方式问政，还有好的作用。
“这样问还很安全，不是正式的廷议，也不是昭告天下问策，不用担心什么影响，也不会有人知道陛下的心思，但陛下却可以知晓所有人的心思。”
“高！实在是高！秦兄弟，你可真是聪明不凡呐！”
李君两眼熠熠，高兴地举起酒杯。
秦川也举着酒杯迎上去，笑了笑，“我哪有什么聪明的，真正聪明的是陛下呢！”
“那倒也是，陛下可真是深谋如海啊！”
喝了口酒，李君放下酒杯，笑着问道。
“诶，秦兄弟，不知你对陛下怎么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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