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的专一单纯，但唐莲显然不信。
他给倒在地上的东流真君喂了一颗丹药，护住了他的命脉后，带着他离开了。
“生气吗？被人误解。”竹叶真君笑着揉了揉朱羽的头。
“不生气，习惯了。”朱羽翻了个白眼，“让东流感激你徒弟吧，送他点好东西补补精气神，如果不是因为他那一箭打断了我的怒气，我今天肯定要杀了东流。”
织旋蓝瞧瞧挪到朱羽身边，眼睛咕嘟嘟地警戒到处看。
“被射了一箭反而不生气？”竹叶真君惊奇地敲了敲竹杖。
“别装模作样的，我哥死后我就怕血了，以前就数你跟我哥哥感情最好，你没有替他复仇是我很意外的。”朱羽握住他的竹杖，触手冰凉刺骨，“竹杖里有很浓的鬼气血气和杀气，但是给你掩盖住了，师兄，你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没什么，杀人而已。”竹叶真君握住了朱羽的手，翻过来一看，是一道血淋淋的疤，“倒是你，怎么学会了以身为饵？”
“也没什么，手段而已。”朱羽笑着抽回了手，那个傻子为了求生都能出卖自己的色相了，牺牲一点血液又能怎么样。
“你要去找白驹吗？”竹叶真君又问，“我知道它被藏在了哪，我也有进入那间密室的权限。”
“好啊。”朱羽一口答应，“我信你，你不要害我。”
竹叶真君微笑了一下：“赤羽，你放心，我永远不会害你。”
于是朱羽就跟着竹叶真君往正明派禁地宣扬阁走去了，之所以是禁地，是因为这里面藏着掌门长老们收集的东西，怕被一些调皮捣蛋的孩子们偷走，所以便被列为了禁地。
朱羽先前，在宣扬阁里面，也有地的。
“白驹在你以前那地儿，那个地方都是空的，只放了一把剑。”竹叶真君指了指宣扬阁的四楼，“东流他吧，我很难评价，说他狠心，其实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活在愧疚之中。说他不狠心吧……也不见得。”
“我不在意。”朱羽摇了摇头，“别再跟我说东流了，我知道你们没人想看见我杀他，但我并未说假话，他快死了。”
“人总有一死。”竹叶真君轻轻推了朱羽一把，“可是不想死也是人的天性，无可厚非，不能指责。”
“你说的这个，我就更不在乎了。”朱羽对他笑了笑，表情又回归冷漠，缓步走到宣扬阁的大门口，梆梆梆敲了三下门。
宣扬阁不设人看守，毕竟它就是一件巨大的难得的防器。也不知道东流真君是怎么想的，一直没有把她的气息从宣扬阁上抹去，莫非还想留着做个念想？
她接着走，一路无阻地来到了四楼，走进属于自己的那间房里，看见里头空荡荡的，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把剑。
“滚过来。”朱羽压着声音忍着怒气说。
白驹发出将一声，自动脱鞘而出，飞到了朱羽的手上。
“你不要我了。”白驹发出嗡嗡的声音。
“我都自身难保了，就你这个白痴会以为我不要你。”朱羽用力捏了一下剑柄，它发出吱一声，不敢说话了。
她从四楼跳了下去，竹叶真君仔细打量了一下白驹，好半晌才说：“没那么锃亮了。”
“我该走了。”朱羽把白驹收了起来。
“去哪里？这里已经无人能阻拦你了，你想待的话，我也能护住你。”竹叶真君有些急切。
“我不想待。”朱羽拧了拧眉，“破邪宗跟正明派不一样，他们跟我没有……恩，也没多少情分，明法还活着吗？我必杀他。”
竹叶真君苦笑了一下：“赤羽，你去过扫雪门了，你什么都没做便离开了。”
“白鹿死都死了我找无辜的人发泄又有什么用？那岂不是跟东流做派一样？哥哥族长娘亲弟弟还有爹他们全都回不来了。”朱羽猛地拔高声调对竹叶真君吼道，“神魂俱散！！”
一般人只有被戳中痛点的时候才会恼羞成怒，竹叶真君平静地看着朱羽，看见她喘着气，眼睛变得通红，好像一直都没接受族人已经死亡的真相。
这种事，接不接受，也没有变化。
竹叶真君轻轻喟叹：“竟然已经过了两百多年了啊。”
这句话像是抽尽了朱羽的全身力气，她默然，白驹并不懂朱羽的悲伤。
它只知道，有一天一群人冲进了家里，把它带走丢进了一个黑房子里。黑房子里多寂寞啊，寂寞得它开启了灵智，小主人很多年没出现过，好像把它丢掉了。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小主人出现了，她怀着巨大的悲伤把它带出了黑房子，黑房子的外面不是家，而且它的世界就只剩下小主人一人了。
只不过……是漫长黑暗的一些年月。
“你的仇，你杀或不杀，都随你。”竹叶真君又说，“端看你能不能解开这段心结。”
“解不开的。”朱羽说，“灭族之恨，恨他们，也恨我自己，解不开的。”
他们只是导火索。
而真正导致族人死亡的原因——是他们宁愿牺牲自己都要让朱羽逃出去。
“洒脱点，都过去了。”竹叶真君敲了敲朱羽的头，“你天赋高，得道成仙也不是遥不可及的事，看远点。”
朱羽板着脸拍开了他的手：“反正我走了，若我杀得了明法，我就去魔族，杀不了，我就一直杀。”
竹叶真君讶然：“魔族？你去那里作甚？”
“……没什么。就是，找、有一个……人。”朱羽说这话的时候有点不自然，竹叶真君一挑眉，露出一个我懂了的表情。
于是朱羽顿时脸红，转身气呼呼地离开了。
这算是放下宋芝岚了吗？
竹叶真君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一道遁光，她没有御剑，大概是已经习惯了没有剑的日子了吧。
痛着痛着就痛习惯了。
“师父！”唐莲从天上飞来，喊道，“掌门说他想见一见赤羽前辈，他还说有话要对她说。”
没什么话可说的。
竹叶真君温和一笑，待唐莲在他身前站稳，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唐莲，说再多都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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