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家宅不宁
慕榕哪里知道高岭之花心里还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她蓦地抬头，神情无比认真，“我不想忘恩负义，更不想以后走了还挂念著有人情债没还，你给我个痛快，想怎么样直说吧。”
或许她的能力太有限，云霄压根儿没把她这点技能放在眼里，但老慕家没有缩头乌龟，该报的恩绝不打马虎眼。
“走？”云霄微乎其微地蹙眉，敏锐地挑出她的弦外之音，“妳要上哪儿去？”
“离开这鬼地方，上哪儿去都行。”慕榕没瞒他，很干脆地说出自己的计划，“刚好今天有冤大头来送银子，我打算卷款潜逃，远走高飞！”
她笑弯了一双财迷眼，志向远大地说道：“托青洛的福，我坑了楚晴岚一把，以她小鼻子小眼睛的个性，很快就会来找我算帐，只要能顺利脱身，从此我就自由了。”
她掰着手指数算，“我都想好了，先将朱儿送回慕家，我就少了个后顾之忧，爹不想认我，但不至于为难一个小丫头。再来是身份问题，京城认得我的人太多了，想混得风生水起不大容易，总之先改头换面，离开这里再说。”
慕家这棵大树再牢靠，终究不是她的家，慕太师如此绝情，想必也有他的苦衷。朝堂之事她不懂，就不强人所难了，哪边凉快哪边待，天下之大，还怕没有容身之处吗？
云霄眉心彻底拧起，“不回慕家，妳一个人能上哪儿去？”
他没弄清楚自己为何语带愠怒，可能是不习惯被忤逆，也可能是因为她近乎告别的态度。
此刻慕榕的笑脸在他眼里简直不知死活，若是他的下属，敢这么没心没肺的大发谬论，早就被揍得满地找牙。
慕榕毫无所觉，继续美滋滋地笑：“还没想好呢，你看起来见多识广，有什么建议没有？哎，还是别说了，不劳您费心，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了不起找个穷乡僻壤隐居，谁也管不着。”
经历过生死的巨大冲击，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好怕的，此心安处是吾乡，不就是在封建社会浪迹天涯嘛，难得倒谁呢？
“天真！”云霄一改平时的惜字如金，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幻想。
“第一，只要慕家还在，妳就算死了也对墨景熙有价值，皇后不会轻易放过妳。第二，天圣国十年战乱堪堪平定，京城以外的地还不太平，妳一个孤身女子，打得过盗贼？斗得过匪徒？没有母族依靠，别想有好人家敢收妳。”
云霄从没想过自己会揪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放，独断地掐灭她不声不响独自离开的馊主意。
慕榕被唬得一愣一愣，觉得这番忠言真特么逆耳，他以为他是谁？泼冷水专业户？人没有希望很容易活成狗熊的知道不？
她深感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喂！你站在谁那边的？就不能盼着点我好？别顾着灭我的威风行不行？”
这人简直毫无说话的艺术可言，她虽然不是千娇百媚的绝色，但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也是个美人胚子，日后长开来前途不可限量啊，怎么就没人敢娶她了？
慕榕指着自己的脸凑上去，恼羞成怒逼问道：“你凭良心说——别拿你自己的长相当标准——我哪里差了？”
那双灵动的眼眸倏地靠近，云霄坚若磐石的心漏了万分之一拍，电光石火间，似乎有什么正悄悄被改变。
“......什么好人家不好人家的，随便找个乡下的老实人，都比心眼多如蜂窝的皇家败类强！”慕榕无知无觉的满嘴跑马车，“再不继我就瞎编呗......说我是个守寡的童养媳，无缘的病秧子还没圆房冲喜就挂了，夫家要将我卖给改嫁给残暴的富商当小妾，我抵死不从，才会逃到乡下隐姓埋名，了此残生！”
慕榕越想越觉得这故事赚人热泪，简直比下三滥的说书人还能编，云霄已经恢复镇定，别过头去，端起瓷杯浅啜茶水，淡淡地说道：“还行，值三文钱。”
嗯，这女人终于舍得用上他遣青洛送来的君山银针，喝着还行。
慕榕气得牙痒痒，恨不得一巴掌呼他脸上，打掉那睥睨众生的高冷范儿，就没见过这么会泼人冷水的家伙，一字一盆冰，泼得她满腔热血都快化为乌有。
“你少乌鸦嘴，若是我真的下场凄凉，无依无靠，小心我从此讹上你，让你每天鸡飞狗跳，家宅不宁！”她双手掐着腰，横眉竖目的冲他撒气。
云霄喝茶的动作一顿，神情自若地说道：“妳敢上门，我就敢娶。”
不过嘛......他评估了一下战力，十分中肯地总结，“可惜妳连门口的守卫都打不过。”
慕榕一脸莫名，感觉自己被吃豆腐，但好像不是吃亏的那一方......啊呸！谁说要嫁他了？在他眼里，她无耻程度就没下限了是吗？
这天聊不下去，必须得绝交。
慕榕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拽起桌上的图纸，一股脑儿扔进铜盆，随手将半截烛火扔进去，数日的心血瞬间付之一炬。
“我忙了整整两天两夜......没想到是徒劳啊。”她喃喃说道，火光掩映在精致的侧颜，蹲在地上的身影无端有些楚楚可怜。
云霄一怔，还来不及动手抢救那些“心血”，慕榕已经从蔫巴的状态恢复过来，转头咬牙切齿地人身攻击：“要不是打不过，我一天能揍你八回，总之我当自己已经报恩了，了不起下辈子再还！”
她被怒火冲昏头，跳起来就往外走。
意识到哪里不对劲，慕榕硬生生的顿住脚步，转身憋屈地指着窗户赶人：“这是我房间，该走的是你。”
打哪儿来往哪儿走，不送！
云霄定定地凝视着逐渐微弱的火苗，拙劣如稚儿的字迹已经化成灰烬，他如释重负，脑海中突然浮现她伏案彻夜书写的模样，一笔一画如在眼前。
他慢悠悠地撩起眼皮，轻启薄唇，“原想带妳去个地方，既然妳不感兴趣，那我就先告辞了。”随即动作优雅地起身，往窗边踱步，眼角余光瞥见她已经坐立难安，唇边笑意更甚。
一步、两步、三步......“你站住！”慕榕憋不住了，哎，这要命的好奇心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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