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没心没肺
行经一片乱石丛生的崎岖河谷，云霄才放慢速度，穿梭在蜿蜒起伏的山沟里，寻找青洛留下的暗号。
这小子喜欢反其道而行，笃信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于是不久之后，云霄在一块巍峨的巨石前停下脚步，底下刻着一叶三石的记号，叶尖直指天空。
“不......不是吧？”慕榕沿着记号仰望高耸入云的峭壁，小心肝抖了三抖，口干舌燥地抿了抿唇，不忘嘴贱：“那群士兵真身是一窝鸟人？躲在石头堆里孵蛋呢？”
云霄负手而立，挑起半边眉：“妳怕了？”
不幸被说中心事的慕榕悻悻然冷哼：“你才怕，你全家都怕！”
无差别攻击完，她眯眼打量四周环境，有理有据地推测：“如果你不是带我来捣鸟窝，那越过这片峭壁，应该是可容驻军的山坳。因为进入营寨的道路有重兵把守，可能还有杀伤力强大的重装备，所以我们才要舍近求远，从敌人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潜进去，对吧？”
“聪明。”云霄不吝于给予正面评价，俊美突出的五官染上一丝柔和的笑意，“我收回先前的话，”他正经八百地说道：“妳挺适合在乡下生存的。”
慕榕：“……”
“你才乡巴佬。”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说正事，这么高怎么上去？我可不像你说飞就飞......鸟人似的。”后面几个字很没骨气地含糊带过。
云霄听得一清二楚，虽不解鸟人为何意，但光看她表情也知道不是什么客套话。
“爬上去，敢不敢？”他指指山壁上一条伪装成藤蔓的绳索，若非明眼人指点，恐怕没人敢搭着这条“弱不禁风”的植物往上爬。
慕榕干吞一口唾沫，她当然不敢。
别说爬上去，光想到空中自由落体的恐惧，她就打从骨子里感到不安，小脸都紧张得皱了起来，甚至打起退堂鼓。
云霄深邃双眼如鹰隼般敏锐，察觉她神色有异，一语戳破她的佯装镇定：“妳在害怕，为什么？”
为什么？
慕榕张口却说不出话，只要打开记忆的开关阀，那惨烈的画面就历历在目——机舱里此起彼落的尖叫声，黑暗中一片混乱，在机体爆裂炸开的那一刻，火光照亮了人们脸上的绝望......记忆永远停格在死亡的前一秒，永远不再向前。
但她家老首长曾经手把手分析过，所谓的恐惧，不过是大脑颞叶深处“杏仁核”忙碌运转的结果，换而言之，恐惧是预期潜在伤害的心态。
人类在在危险逼近时会选择战斗或是逃跑，只要够理性，杏仁核还能引发肾上腺素飙升，或大量释放葡萄糖到血液里头，给予人们赤手空拳还击的胆量。
慕榕认为自己重活过一次，是时候要进化了，至少不能像个畏首畏尾的猩猩落荒而逃，给外公丢人现眼。
须臾，她眸底无声的惊涛骇浪渐渐平静下来，甚至有余裕挤出一抹不合时宜的笑，“谁怕了？不就是没命地往上爬嘛，瞧不起谁呢？”
她机灵地一垂眼皮，躲开云霄过于锐利的注视，总觉得自己在他面前藏不住秘密，“变态，夜袭敌营还得先徒手攀岩，确定不是送人头吗？”嘀嘀咕咕地拿出帕子缠紧手掌，准备挑战极限运动。
这种玩命的游戏技巧无他，就是别往下看，死命的往上爬。
慕榕将藤蔓往手上绕了两圈，用力一拉，蹬腿一跃，踩着突出的岩角踏出一小步，感觉登顶的可能性差不多等于徒步登月。
“兄弟，若是我有什么万一......”她一句玩笑话还没贫完，就被狠狠拉了一把，重心不稳的脚步陡然踩空，旋即被云霄背在身后，绳索在两人腰间绕了两圈，严丝合缝地打了个结。
慕榕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抱住他的肩，“......我的家当就藏在床底下，无银行卡密码。”她坚持把遗言交代完，“朱儿就麻烦你顺手捞一把，多谢帮忙。”
有备无患，她干脆多说两句：“除了朱儿，没有活物可让我操心，院子里的白菜萝卜遣人去挖干净，绝不能便宜四王府。”
“这忙，不帮。”云霄微侧着头，语声平淡却铿锵有力，“少说废话，有我在，别怕。”修长挺拔的身形巍然屹立，宽厚的肩背令人安心。
慕榕怔愣片刻，慎重地开口，“好。”
只一个字，便托付了生死。
他的那句“别怕”，让人必须慎重以对。
云霄扯着绳索，借力跃起，有如鹏鸟展翅，扶摇直上。
暮霭沉沉，氤氲的雾气弥漫开来，那矫健的身姿在峭壁上纵横来去，如履平地，身影呼闪忽现，宛如鬼魅。
慕榕闭上眼睛，心无旁骛的感受这绝无仅有的体验——天地之间一片苍茫，静默得只剩呼啸而过的狂风，伴随着如擂鼓般剧烈的心跳——奇迹似的，她并不害怕。
云霄每一次借力跃起，再稳稳落下，高度都在不断上窜，强劲的山风也无法扰乱他的节奏，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两人已经登上三百余丈高的崖顶。
相较于山沟底巨石如兽的险恶地形，崖顶的景致竟美得令人屏息。
风萧萧吹过，卷起满天沙沙作响的落叶，两人站在临崖的棱线边，远眺落日余晖，深染浅晕，将整片山林染成一片金黄霞红。
“感觉好自由啊。”慕榕喃喃地说道，若是能乘着九万风而飞，远离一切尘世束缚，该有多好？
云霄将系在两人身上的绳索一扔，闻言一笑。
就连主宰苍生命运、手握至高无上权力的皇帝，都不能随心所欲，爱干什么干什么，她一个小小女子，竟然把自由挂在嘴边......依他看来，慕太师放养大的女儿，果然非同小可。
“自由的代价往往是孤独，妳愿意付出什么换取自由？”他淡淡地说道，侧脸线条跌宕起伏，有如鬼斧神工之作，让眼前的风景都成了陪衬。
慕榕偏头望着他，浅浅一笑，“不自由，毋宁死。”
可惜她姓慕，不能拿几十口的人命来开玩笑，就算要翻墙逃跑，也要走得“轰轰烈烈”。
云霄轻哼一声，“我看妳是没心没肺。”
慕榕：“……”
要不要这么暸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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