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尸体极其可怖，四肢歪歪扭扭，被打断了骨头似的，扭曲且僵硬地支棱着，胸口处有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是被挖走了心脏。令人胆寒的是，他双眼大睁，空洞地望着前方，死不瞑目。
在场十几个人，大多是不经世事的中二少年，都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死人。雷玉平时跳得欢，现在第一个怂，他溜到风枕星身后，话都说不出来了。
风枕星被那尸体砸到脚边，一股恶寒从脚底直升天灵盖。
太师椅上那个戴面具的男人，被他们的反应逗乐了，得意地笑道：“恐怖吗？害怕吗？吓傻了？哈哈哈哈哈！”
“……”
真是个变态，陆知涯果然名不虚传。
风枕星喉咙发干，挡在众人身前，尽量保持冷静：“你指使宁湛在凤城收人，就是为了杀了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人道：“我陆知涯做事，轮得到你问为什么，你也配？”
说罢，他猛地一拍座椅扶手，整个人凌空跃起，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几乎是瞬移到了他们面前，风枕星根本来不及反应，那人就把他身后的岳涯抓了出来。
随即，森白细长的手指扣紧了岳涯的脖子，用力一捏，风枕星听到“咔”地一声——
“——放开他！”
“别吵，小朋友。”那变态活像个妖怪，又瞬移回太师椅前，“你以为在玩游戏呢？”
“……”
他捏着岳涯的命，风枕星不敢妄动，只听他忽然换了种腔调，对岳涯道：“你怎么和一群小孩混到一块儿去了？因为找不到帮手，只能骗骗不懂事的小朋友？——你可真是个废物。”
岳涯没挣扎，他除了被扼住喉咙喘不过气时生理性泛红的脸色，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既不惊恐也不生气。
那人又道：“他们不知道你是谁吧？你敢告诉他们真名么，哈哈哈哈哈哈……”
岳涯嗤了声，反问道：“你又是谁？哪来的杂碎？”
“……”
那人瞬间被激怒了，尖刻的嗓音拔高几度：“装！你继续装！我已经知道你的秘密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不想让你死得这么轻松，你以为就凭你，能苟活到现在——”
话音还没落地，那人忽然被一脚踹了出去。
动手的是岳涯，他背对着风枕星一行人，从这个角度，风枕星看不清他做了什么，只见他松散的衣袍被一股不知从哪里吹来的大风鼓起，束发的丝带崩开了，一头长发狂乱地飘在身后，没有太多美感，满室都是杀气。
风枕星怔了一下，忽然发现那风是从岳涯自己身上吹出来的。
岳涯踢开椅子，走到被踹到墙上的“陆知涯”面前，又一脚下去，后者发出一声惨叫，颤声道：“你、你敢动手打我！……你不得好死！”
“放心，我不会比你死得早。”
岳涯又踹了一脚，看动作，他可能还想继续，但不知为什么忽然停了，“陆知涯”趁机爬起来，衣服乱了，面具歪了，刚才装神弄鬼的高手风范一丝不剩，只有口吻依然怪异又怨毒：“谅你也不敢杀我，呵，废物就是废物！你等着！”
说完，他飞快地砸开窗，眨眼不见了踪影。
一切发生得太快，也结束得太快，风枕星茫然地站在原地，恍惚间不太明白，自己刚才亲眼所见的这一幕是什么？游戏特效？
但游戏早就已经不是游戏了。
尸体是真的，“特效”是真的，岳涯……也是真的。
“你——”
风枕星盯着前面那道背影，欲言又止。
岳涯身上的风已经停了，长发柔顺地垂了下来，整个人恢复回人畜无害的样子。
他没有转身，也没说话，可能在等风枕星先开口。
风枕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他一分钟前还想把这个人护在自己身后，转眼的工夫，对方摇身一变露出真面目——可能比他强得多，根本不需要他的保护。
“……你到底是谁？”
昏暗的断魂城，风声安静下来，连乌鸦都不叫了。
风枕星心里郁卒：“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装成之前那副样子，骗我很好玩吗？”
气氛尴尬，大家刚摆脱恐怖情绪，又被拉进疑似情侣吵架的微妙环节里，谁都没敢开口，雷玉勇敢劝架：“哎，人家好像没说自己不能打啊，没有骗你，你别生气了，哥——”
“闭嘴。”
“……”
雷玉缩回去了。
其实他说得没错，岳涯什么都没说过，都是风枕星自己脑补出的误会，既然是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并不是原则性的大问题，哪至于吵架？
可风枕星郁闷得很，他想起他先前自以为是的种种表现——岳涯拿什么眼光看他？是不是觉得他又傻又爱逞能，盲目自大，是个“不懂事的小朋友”，很好骗？
风枕星脸都绿了，心里五味杂陈，恨不得当场和岳涯绝交，然后把这段回忆从大脑中删除，永远都不再想起——
但是如果能轻易删除，他现在就不会这么尴尬了。
“喂。”风枕星越想越来气，主要是和自己生气——明知道这男的心机深沉，一肚子虚情假意，为什么还不长心，上赶着被他骗得团团转？
“你不解释几句么？”风枕星越过横在地上的尸体，上前几步，“你是谁？刚才那个人是陆知涯吧，你为什么认识他？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一句都没听懂，他又为什么杀人，你知道真相，对吧？”
“我不知道。”面对一连串的质问，岳涯终于开口了。
他的嗓音很轻、很虚弱似的，像一团棉花，四两拨千斤地把风枕星堵了回去。
风枕星心想：又在我面前装可怜了，你又没受伤，拿这副语气说话干什么？真把我当好哄的弟弟是吗？
——渣男行为！
他从背后按住岳涯的肩膀，却不料，不知怎么回事，他的手指刚放上去，还没使力，对方猛地一栽，像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倒了，重重地摔到他身上。
“……”
风枕星吓了一跳，本能地抱住岳涯，还未开口，突然感觉胸前一片湿热，低头一看，岳涯吐了他满身的血，人却是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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