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端坐在御座上的英宗陛下,此时也终于开了金口。
“先退朝吧!枢密院与六部主官留下!”
“臣等告退!”
底下齐声高呼后,大多数人都退出了金銮殿,只有寥寥几位正二品以上主官,与太子殿下一同跟在领路的大太监身后去了御书房。
英宗皇帝早已等在了桌案后面。
早朝上他一直面无表情,任由底下人吵成了一团也不出声阻止,实则他内地里也是心乱如麻。
他很了解自己这个三儿子,他从小飞扬跳脱,任性妄为,但在大事上从不会弄虚作假,他说杀敌十余万,那便绝不会少于十万人!
他再怎么不相信,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心里也很明白,这必定就是事实!
那么,问题来了:在他这个老子还能视事,还想继续视事的时候,儿子已经有了改天换地的能力,他日后该以何种态度对待这个儿子?
还有他的长子,老三的胞兄,如今的太子殿下,他是否也有了其他的想法?
随着太子殿下率群臣领先进入御书房,英宗的目光也一直跟随在他脸上,想要看出这个儿子心中是不是有了那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当年他自己是如何从一个太平郡王,起了心想要取父王而代之的呢?
那时他的父王雄心勃勃,从未想过后继之事,他与几位兄弟都只被封了郡王。因为没有太子在前,他们这些皇子们,一个个暗地里斗的极其凶狠。但却从未有人想过对那个位子直接出手——当时他们的父皇陛下春秋鼎盛,天威正隆。
他当年是哪里来的勇气,伸出了手?
不就是当时他的亲亲父皇,徽宗陛下北伐失败,灰溜溜回到京都!他从一位英明神武的大梁国君,变成了导致我朝丧失十余万将兵,还割让国土四十余万方,民众二百多万的亡国之君。从此威望大跌,朝野上下,人心不稳,他座下的皇位也开始摇动。
这才叫他从中看到了希望。
于是他联络大臣,私通内宧,最主要的是他有了岳家靖国公的支持,一时间势力大涨,压住了众位皇弟,终于成功让徽宗“禅位”于他。
如今他也要禅位了吗?
他的脑海中快速滑过这一生自己所做过的所有事情。作为一名帝王,大面上来说他还算是个明君,但有些暗地里的事自然也是避不可免的。但他可以很肯定的说,自己并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最大恶极之事,应该不至于让这两个小子抓到什么把柄,以此推翻他的统治吧?
至于那些阴私之事,自然早有人处理干净……
他切不可先行慌张失态,叫人瞧了笑话去。
此时此刻,他的脑中不由浮现当年父皇禅位于自己之前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神态,以及终于尘埃落定后,那种既不甘心,又觉得事情终于有了结果,总算可以安心度日的表情。
他当年也与自己这般忐忑吗?
那时他满腔的意气风发,全没注意到失败者的内心想法,如今他也终于能够感同身受了!
太子殿下进入御书房后,依然如同往日般恭恭敬敬,对英宗陛下行礼如仪;站在其后的众大臣们更是安静肃穆,除了行礼外俱都一言不发。
御书房中,大家坐的坐、站的站,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着布政使司那一封能够判定真伪、终结群臣的彷徨的书信。
“报!河北道布政使司来信!”
门外有小黄门高声报道。
“快传!”
“快拿进来!”
“快!”
……
御书房里一时响起四五道声音。
堂上几人面面相觑,最后一同望向桌案后的英宗陛下。
英宗摆了摆手,小黄门立刻向外高声喊道。
“传——河北道布政使司信使觐见!”
“传——河北道布政使司信使觐见!”
“传——河北道布政使司信使觐见!”
……
声音一道接一道的传了下去,那阵阵回音却叫人更加焦急。
似是过了许久,其实不过半炷香的功夫,河北道布政使司信使到了。
来人满面尘土,也分辨不清面目,一进门便趴在地上高呼:“大捷……”。
但事实上,此人声音低微,沙哑几不可闻,他高举着一封插了三只雉羽的信封,勉力抬头,想要亲口汇报这封消息。
“快呈上来!”
英宗陛下终于也坐不住了,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随侍的大太监几步赶过去,从信使手中接过了信封,又几个大步跨回来,将信递到了英宗的手中。
英宗匆匆检查了一遍火漆印信,这才急不可待的打开了书信。
他看着书信,面色几度变幻。最后终于哈哈大笑:
“我儿果然勇武!”
他将书信递了过去,几名六部主官“轰”的一下,一同围了上去,一起观看这封书信。
“什么?我朝大军居然已经到了瀛州?”
“这!这怎么可能?……”
众相公们大惊失色。
若非这封信从信封到内页都有布政使司的暗记,的的确确不可能是人造假而来,这些人简直要比先前金銮殿中那些低等官员还要激动了。
他们想要抓住信使,询问详细内情,扭头却见到那信使,早已保持着跪趴的姿势,卧在地上呼呼大睡去了。
布政使司的信使比雍王殿下军中派来的稍微晚了一些到,但他们也是一样日夜兼程,十日未曾好好休息了。此时见完成了使命,他也终于撑不住了,便是御前失仪这等大罪也叫不醒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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