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如咳嗽了一声，透气性不足的封闭空间空气污浊，他每吸一口都觉得肺部在咆哮，但他仍然强迫自己闭着眼睛，抓紧时间休息，因为一天中只有这两个小时可以睡觉。
睡在他隔壁的牛老师翻了个身，显然也被憋得睡不着，两人在昏暗的光线中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最终还是选择坐起身。
这个小仓库不过百平米的大小，却熙熙攘攘地挤入了近两百人，都是从B市逃出来的难民，以为侥幸从尸群中抢回一条命，没想到转身就被G市的豺狼吃进了肚。
身体弱的被当场击毙，抛尸荒野用以引开追击的变异体，长得好看的统统被带走再也没能回来，而身强力壮的就成了苦力，没日没夜地从事高强度的劳动。
就这半个多月，已经累死了十几号人了。
之前在大学里任教的牛老师算是他们当中年纪比较大的，尽管夏至如多有照顾，但毕竟身体素质摆在那儿，旁人能做的事情很有限。
“老师，您喝点水吧，再过半小时就能到外头喘口气了，等干活的时候我挡着您，您少干点。”夏至如从怀里拿出一个皱皱巴巴的矿泉水瓶，这是他省下来的救急补给。
牛老师摇摇头，很慈爱地摸了摸夏至如的脑袋，一直没机会洗澡，男生的头发油得都打绺了，但他毫不在意，自己的手也没多干净。
“小夏你自己留着喝吧，我年纪大了，撑不了多久，别浪费在我身上了。”
“老师，您这么说就是在戳我脊梁骨，您放宽心，有我吃的喝的，就绝不会让您饿着。”
夏至如听后不乐意了，要不是牛老师为他找了勤工俭学的活计，他根本不可能顺利从学校毕业，还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养家糊口。
男生的眼睛在黑暗中反着光，里面的笃定和坚持让老人心口发酸，更加觉得自己不能拖累这样的好孩子，牛老师扯着嘴角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完全不知道老师已经准备寻死的夏至如，乐呵呵地扭开瓶盖，小心翼翼地给老师喂水。
这个仓库里睡不着的何止他们两人，陆陆续续有不少人被憋闷得醒了过来，而在他们的头顶正上方，沐辰俯身透过屋顶的破洞查看里面的情况。
白天容易被发现，她只能等到第二天的晚上才行动，这里是她找到的第三间仓库，前两个都是用于存放普通物资。
里面传出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以及低声的交谈，分不太清是R语还是其他语言，直到听见有人用中文交谈，她才确认终于找对了地方。
但这远远不够，隔壁还剩两间仓库，她必须确定同胞没被分散关押，因为一旦她开始实施计划，就没有回头箭了。
沐辰没有后备方案，说到底只有两匹狼和一个未成年，这六百人也不是脑子不太灵光的变异体，只会靠牙齿和利爪，能依仗的工具数不胜数，而且枪炮无眼，容易伤到手无寸铁的同胞。
轻巧地顺着屋檐跃到隔壁仓库，她俯身查看了一下，靠外的一间居然是武器库，里边整齐摆放着一箱箱封装好的装备。
沐辰挑了下眉，从兜里拿出照明弹朝天上开了一枪，随着枪响，原本安静的营地热闹了起来，特别是当照明弹炸开，强烈的白光瞬间笼罩在了G市的上方，所有守卫都有一瞬间的茫然。
“敌袭！敌袭！”
土墙上的守卫先高声呼喊，下一秒身旁发出了重物坠地的闷响，他扭头看去，一只黑的发亮的巨兽歪着脑袋正盯着他，一口咬住了他的喉咙，都没怎么用力便将它的头扯掉了。
远处枪声大现，那是巨狼响应她行动的信号，它已经露出了尖牙利齿，一口口地咬除外围的守卫。
沐辰拿出一个手雷，扔进了脚下的仓库，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到关人的仓库门口，两刀砍倒守卫，斩断紧锁的铁链，拉开了沉重的铁门。
冰冷新鲜的空气顺着涌入屋内，还没等里面的人反应过来，就听不远处发出剧烈的爆炸声，气浪甚至掀开了仓库顶部的瓦片。
夏至如呆若木鸡地看着站在门口的黑衣人，屋外的火光透过她和门之间的空隙撒进来，犹如天神。
同一时间，一头雪白胜雪的巨兽驮着男孩快速奔向目标地，伊莱贾手中举着长弓，比起动静不小的枪支，他遵从沐辰的嘱咐，换上了杀人于无声的冷兵器。
但这并不意味着失准，哪怕白狼时不时转向，他仍然能够做到屏息凝神，舒展的手臂将长弓拉满，手指微微放松，弓弦弹回原处的同时，利箭带出破空的声音准确地插入了某个守卫的身体。
他们很快来到了妓所，那里依旧纸醉金迷，单方面的泄欲和欢愉是残忍和暴虐的象征，另一边的爆炸声和各处的枪炮声终于响起，伊莱贾在白狼的帮助下跳上了屋顶，而白狼亮出了利爪，正式开始收割人命。
尖叫声在城内此起彼伏，佐藤在梦中被惊醒，一把推开身上趴着的几个裸体美人，大声呼喝下属。
很快一个衣衫不整的人跑进来，惊慌失措地说道：“老大，敌袭，敌袭！”
“变异体？！还是蠕虫？！”佐藤挺着巨大的啤酒肚爬起来，还顺脚踢开跪在床边的女人，在她光洁的胳膊上留下一个通红的印记。
女人吃痛也不敢出声，小心翼翼地爬到一边伏在地上，生怕再次惹怒这个屠夫。
“好像都不是，他们把我们的武器库给炸了，还把仓库里正在教育的苦力放了出来。”部下也是从美梦中被拖出来的，对情况掌握不完全，只能知道什么说什么，以免一问三不知被佐藤崩了。
佐藤秃的只剩几根头发的脑门暴出几根青筋，一巴掌甩在部下的脸上，高声怒喝道：“那你还在这儿干嘛？！赶紧召集人手给我弄死他们，无论是谁，绝不能让他们直着走出这里！”
差点牙被打掉的部下敢怒不敢言，吞掉口中的血水连连弯腰赔笑，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外跑去。
屋里回复了安静，只能听见佐藤粗重的喘息，他走到桌子旁拿起一根烟点燃，寻思到底是D市那群自卫队来扫荡，还是Z市的高桥想抢人。
城里的喧嚣似乎没有平息的意思，反而越来越热闹，佐藤再也待不住了，拿起衣裤穿好，推开门大步地走了出去。
他脑子里思绪纷乱，全然忘记了屋里还有几个人趴在冰冷的地面，一动都不敢动。
男人离开许久之后，保持伏地的女人们才深深地舒了一口气，瘫在地上半天起不来，低声的啜泣在屋里响起，哀怨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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