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水火既济，众谋之殇（13）
整整两个月，岐城都沉浸在喜庆之中。
新大妃的入主姬周后宫，意味着周国与西土举足轻重的莘国结盟，让周国跌入谷底的声望重新攀升。尽管周伯昌始终没能从先君考的威望阴翳中走出，但毕竟独掌姬周数年，自不缺手段使国人同心，以他之所长，领周族重立于西土之巅。
随着春麦的丰收，戎胥人也挺过了艰难的交岁之际。前后总共三千余灾民融入了戎胥国，大多成为了平民，也有少数卖身为奴，甚至作奸犯法被贬为奴的。
戎胥国至此拥有了急速壮大兴盛的根基，举国上下充满希翼，一派欣欣向荣。
又是一个春雨濛濛的清晨，一切是那般生机盎然，却无人留意阴暗处已滋生的霉晦。
戎胥仲潏正与长子伯安商议祭祀之事，忽有臣下前来急报，说是帝神教有上百巫士到来，与城外驻扎的千余戎胥精锐起了冲突。父子两担心双方闹得不好收场，忙带人前往祭场平息事端。
出城直奔祭场，远远便瞧见六叔公之子叔祥在祭场门口，与巫士打斗。瞥见众人前来，抽身挥手，却不防对方趁隙冷剑。
“小心！”
众人提醒不及，叔祥已中剑扑倒于地。
戎胥诸人怒骂赶近，那巫士见状慌忙逃入祭场。
戎胥伯望见侄儿背后殷红一片，声音微弱地唤着“二伯”。
眼瞅其伤势极重，急掠近身查看伤势，心头更是怒火中烧。
他单膝跪地，扶起伤重的戎胥叔祥，暗祈侄儿千万不要有事，莫叫六弟受那三子尽丧之痛。
眼见侄儿气若游丝，血土相混的面庞，透着苍白。
“叔祥！”他轻晃侄儿，试图唤醒对方。
陡然间，下腹剧痛，一柄玄黑长匕，顺着侄儿的衣袖，穿破鳄甲，刺入了他的肚腹。
戎胥叔祥的眼睛霍然睁开，满是杀意。
“你？”
他猛推侄儿，满脸震惊，更用罡劲于骨肉，将凶匕死死夹住，不使抽离。
这一刺猝不及防，他如何料到嫡亲侄儿会加害于他，因而罡劲使得迟了。
何况乌黑的鳄甲，乃鳄龙之皮所制，甚至比铜铠还坚韧，极难刺穿。本是骊戎族宝，被先妣给了少年时的他，后又被他传给了体弱的长子伯安，如今因毒伤未愈，又拗不过天天为此事烦他的儿子们，才穿回了自身。
孰料竟阻不得凶刃刹那！
黑匕！是孙儿那柄被巫歴觊觎胁取的黑匕！他眼瞳骤然一张。
刚刚的手下留情，只因想到六弟平日舐犊情深，却失去了抓问的机会。叔祥就势滚翻退后，接着一个纵身飞掠，逃入祭场。
变起仓促，身后众人慌了神。
“爹！”
“君上！”
戎胥伯吭也没吭一声，极缓地将黑匕寸寸拔出，配合着罡劲，将伤损的内腑收紧，暂止了血。
戎胥伯忽觉腹内刺痒，低头看去，伤口发黑，暗惊自己再次中毒，却未动声色。
甚至顾不得去想，侄儿为何要如此对自己这亲二叔？
“走，速回营次！”
他横了虚掩大门的祭场，脑子并未发热，反而格外冷静。回想所谓的冲突，敌人怕是有备而来，戎胥恐怕面临着从来未遇的危险，比周鬼之谋更加凶险，只因帝神教涉入，那上百巫士的到来，怕本就不是为了祭场的修建。
他眼前的祭场已成了陷阱，若换作儿子们，或许便愤怒地率兵杀入。
见君伯语气强硬，众人憋着一腔怒火，骂咧咧护着他急速离去。
“不愧是赫赫名将，树的影，人的名，果然并非恃武勇莽之辈，可惜了老夫一番布置，追！”祭场中有苍老之声叹道。
戎胥众人很快赶至营次，乃长驻城外的千余兵将所驻之地，由千夫长戎胥伯承执掌，练兵防卫，尤其盯着帝神教与伊氏精兵。
穿过无人把守的营门，进入营中，却没看到一兵一卒。空空荡荡的营盘这一刻仿佛张开嘴的巨兽，让一个个松弛的心又紧紧揪起来。
“不好！快走！回城！咳咳咳～”戎胥伯安察觉不妙，不等父君发令便急道。
可惜发现得晚了，四周早已传来兵甲大动之声。
从后营与营外涌来数百高手，将众人团团围拢。伊氏盔甲下，一根根利箭尖矛，齐刷刷指向众人，虽隐而不发，却严阵以待。
“你们这是做甚么，伊伯钧呢，叫他出来，咳咳咳～”戎胥伯安怒问道。
“对不住，伯安兄，奉命而来，实非兄弟所愿啊！”有人躲在兵将后回道，听声音确是伊氏千夫长无疑。
这时有无数高手，从营外飞掠而来，动静不小。
“不愧是戎胥伯，好在这里留了后手！老夫当日败在你手，心有不甘啊，今日再来讨教一番！”赫然见方神祀巫歴从避让的兵将中闲庭信步走来，随在他身后的是几位子侄神祝，当先的便是南方夷神祝巫宾。
然而他们身后有一老者，低头闪躲，神色慌张。
戎胥伯一眼便认出，忍着腹中之痛，惊愕又恍然道：“六弟！你怎么会与他们在一起？你家叔祥呢？原来如此！你可知你在做甚么？”
被积威半生的二哥劈头质问，戎胥己戍脸色变换不停，畏缩间支支吾吾，“我，二哥，我……”
巫歴轻蔑地撇了眼戎胥老六，冷笑一声，取出一羊皮卷，徐徐展开，一字一句读起其中朱红如血的字：“老夫西来，特为宣大王谕：戎胥仲潏世受大商王恩，却不思报效，上不敬帝神，下不臣大商，以贱民污秽帝神之所，以纳贡就食于贱民，私容罪叛鸟俗氏，暗通贼人杀害吴伯，私交犬戎，暗结鬼方，侵害周国，杀害方伯之子，收买它国之民，引匿它国之奴，罪行累累，还请戎胥伯随老夫入殷都请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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