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林浪先前提供的情报,岳思娴当即推断,这个姓董的官员,就是声名狼藉的太常寺卿董寿;而坐在董寿对面的一个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这个人黑脸长须,身着紫袍,眉头皱成一个“川”字,用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
这会是个什么人呢?岳思娴心下不知,只是觉得此人有些深不可测,远非董寿所能相比。她慌忙收起目光,转身离开。
紫袍人目送岳思娴走开,拽拽董寿的衣袖,压低声音说:
“师兄,我们这次出行有要紧事务,你能否收一收你的性子?”
“就一娘们儿,你说我干啥?”董寿满心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恩相嘱托过了,这次去柔远,非同小可。”说着,伙计送来了酒菜,紫袍人赶紧闭嘴。等伙计走开了,他才接着说:“这一路上凡事都要听我的,别忘了!”
“忘不了,忘不了!”董寿真心不愿再听师弟说下去。他提起酒坛,倒出两碗香气四溢的陈酿,一碗递到师弟面前。
秦士逊不耐烦地摆摆手。董寿“嘁”了一声,端起酒碗,咕噜噜地灌了下去。
“三姐,”方才送菜的伙计来到厨房,低声对等候在那里的岳思娴说,“我听到了,他们要去柔远。”
“去柔远?”岳思娴心中一惊,莫非这群人就是要去捉拿朱锦父子的?
平心而论她对朱锦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小的时候,她随父亲在柔远生活,多次见到朱锦。那人不但长相凶恶,心里也很凶狠,每次和她父亲交谈,都是些打呀杀的,让人听得心惊肉跳。
至于朱锦的儿子朱嗣宁,她和母亲更是心生厌恶。她从小生活在柔远府城,也曾读过一些书。那朱嗣宁长得白白净净的,但大字不识,说话做事都粗鄙不堪。
更可气的是,在她还很小的时候,朱锦竟然找到父亲商量,想要让她嫁给朱嗣宁!她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但父亲却对这门亲事满口答应。那时母亲已经去世,没有人回护她,特别是父亲,竟然因此而对她大打出手,并把她带到军营,严加看管。
只是还没正式定亲时,父亲和哥哥突然战死。消息传来,她悲痛万分。哭过之后,她冷静下来,连夜逃离了阳罗大营。
她从柔远一路南下,历尽艰辛,做过婢女、牧羊女,各种杂活。在最难熬的那段日子里,她也曾想过,要不要回到柔远?只要回去了,她就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那段时间,她也曾犹豫过。只是期间又发生了一件事,让她彻底熄灭了这个念头。
那是父亲死后的第六年,她在昭文府烧瓷时,听闻镇州的一位姓曹的官员,揭露她父亲和哥哥的死是一桩冤案,并为父亲和哥哥平反。在此之前,对于父亲和哥哥何以突然去世,六年里她一直都心存狐疑。听到这个消息后,她离开瓷窑,从昭文来到镇州府。
这件事已经在坊间传开了,甚至被编成了传奇。她在镇州街头买了一本绘声绘色的《曹青天智破冤案》话本,读过之后,才知道父亲和哥哥的死,是一件彻头彻尾的冤案。那天晚上,她写下四行诗,投入曹大老爷的府邸。然后,她买了一瓶酒,一刀纸钱,到城外路口烧化,喝下了两盏酒。
那是她第一次喝酒,也是唯一一次。苦酒下肚以后,她难敌醉意,就在城外的山林间睡着了。
再度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软和的床榻上,眼前是一片艳俗的粉色。她正不知身在何方,一个醉醺醺的胖老头推门闯入,迎面扑来……
那之后,她才明白,她所在的地方,是镇州知名的万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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