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布特整个人被她踩在脚底下，满脸惊恐，现在连一丝愤怒的表情也不敢露出来了——因为这个可怕的女人脚上在不断地加重力气，他甚至都感觉自己的肋骨快要断了。
“詹姆斯先生年纪也不小了，…该懂点事了。”
沈浪的声音很轻，像片羽毛，轻轻挠在人的心尖儿上，可眼下艾布特却没有丝毫的旖旎心思，只有浓浓的畏惧。
因为常年待在实验室里疏于锻炼，他根本就不是这个可怕的女人的对手。
他唯一能做的，竟然就只有被踩在脚下，一动也动弹不得。
“是…我懂事，我会懂事的。”他嘴上一颤，直接飚出了英文。
沈浪这才满意了，把脚拿开然后蹲下身来，慢悠悠盯着他狼狈的神色，半晌，直到他心中涌出巨大的惶恐时，忽然嗤笑一声。
她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恶意，忽然抬起他的下巴，问他：“你真的懂事？”
“懂！懂！”艾布特吓得大叫，身体因为恐惧而颤抖起来。
沈浪却掀了掀长睫，目光漫不经心落在不远处被这一幕吓得呆若木鸡的中年男人身上，牵了牵唇瓣。
缓缓起身，拍了拍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脚尖碰了碰艾布特的身子，哼笑道：“吓着人了，快起来。”
一副调笑的语气，好像只是朋友之间的玩笑。那个吓傻了的中年男人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离开了。
可只有艾布特才知道，她话语中浓浓的威胁，只要他不照做，他毫不怀疑她会再次踩断他的一根肋骨。
想到这里，艾布特狠狠咬碎了一颗牙。…早知道这女人这么变态，他死也不会答应这个邀约！
真是见鬼的神经病，见鬼的女人！
他忍着疼痛艰难爬了起来，因为身形不稳，还踉跄了一下，好不狼狈。
沈浪没看他一眼，直接转身就走。艾布特知道，这个方向就是他们来的路。
她要离开，准确的说，是他们要一起离开这个地方了。
不知道这个女人心里怎么想的，离开的时候特意绕了远路。
“我一直以为，在这样的环境里，还能有这样美丽的风景…非常不容易。”这话是沈浪用英文说的，谈吐优雅款款，像上世纪油画里走出来的英伦贵族，艾布特怎么也看不出她竟然是刚才差点踩断他肋骨的恶魔。
艾布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了刚才走廊上的那两个年轻的男孩子。
那个叫安安的男孩坐在轮椅上，被后面的男生推着，两人沐浴在阳光下。男生看着安安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情愫。
“他们是情人。”艾布特略微沉默，忽然吐出这么一句来。
沈浪微怔，扭头看他一眼，轻笑道：“这都被你发现了。”
艾布特显然十分骄傲。
可转而，他的情绪便有些低落下来。
“怎么了吗？”沈浪难得温柔耐心。
“沈女士，我曾经也有一个爱人…他和你长得很像，可是性别跟你不一样。”
沈浪笑了，“…那我很荣幸。”
“可我没有把你当成他。”艾布特语气似乎淡了些，目光落在阳光下的两个男孩子身上，道，“他死在阴雨天，死在那么多人的恶意里。有他在的时候，我们的生命里从没有过阳光。”
沈浪略微怔了怔，笑了声，没有问为什么。
艾布特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了似的，目光忽明忽灭，断断续续道：“他以为他离开这个世界，我就会好起来。他不知道他走了以后我的世界依旧暗不透光。”
沈浪深深看他一眼，忽然觉得这人中文其实也不错。起码听在她耳朵里没有那么别扭了。
艾布特说完，就不在说话了。他的眼神一直盯着那两个男孩子，尤其是那个得了渐冻症的男孩子。
最终缓缓吐出一句，“或许，…这个世界也没那么糟。”
“所以可以停止你的研究了么？”沈浪懒得再听他的心灵鸡汤，一瓢冷水泼了上去。
“…”艾布特脸色微僵，“当然不能。”
他缓缓道：“那是我的心血。”
沈浪笑了。
“我可给过你醒悟的机会了。”
艾布特听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只是自顾自地转身离开。
沈浪倒是没有再叫他，若有所思地看了那位渐冻症男孩子一眼，心中突然就有了下一步的计划。
其实艾布特的话也给了她一定的启示。那么多的病症，虽然她有信心能彻底攻克，但是毕竟需要大量的时间。根治骨癌的技术之所以能那么快被创造出来，也是因为她每天扎在实验室里基本不出来。
可是她又能在这个世界待多长时间呢…？或许是几个月，又或许是几年。
她不可能样样巨细全部涉猎，那么…能不能培养一个专门的团队，直接继承她的思想和理念呢？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抑制不下去了。她在原本的世界时就有过这个打算，但当时孑然一身惯了，又不喜欢教人，就放弃了。
但现在不一样，她发现她还挺喜欢攻克这种疑难杂症的，但仅凭她一个人肯定不行。
她垂下长睫，眉眼幽幽。
…
“…喂，是我。”
男人冷磁的嗓音从电话里缓缓传来，像一泓清冽的冰水，让人不禁怀疑，他的体温是不是也和他的声音一样，没有一点活人该有的温度。
沈浪长眉微挑，面上带着嗤笑，回应的语气却十分温柔，道：“温先生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协议签字了吗？”
离婚协议已经发给他了，但是沈浪估计他不会签字。毕竟谁也不希望在稳定的生活中陡然生出点别的波澜。
温介这个人就是这样，生活平静富足，平稳地宛如一潭死水。他不签字，是因为懒得理她，也是因为不想改变原有的生活轨迹。
他只要离了婚，温老夫人马上就会催着他另娶一个，他也没有那个闲工夫，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女人身上。
“没有。”他如实回答，“没有签字。”
沈浪没有问为什么，似乎并不意外，挑了挑眉笑道：“今天回来吗？…给你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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