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燃着巨大的灯树，一层一层，每一个分枝上都点着灯盏，将室内照得如白昼。
这间密室极大，而就在灯树旁边的墙架上和地上，摆着一具具尸骨。
这些尸骨都有一个特点，上半身是人骨，下半身的骨骼却不是人腿，反而是脊柱一直延伸了下去，越来越细，两边分布着对称的刺状骨骼，直到尾部连接着巨大的尾鳍骨。
欢歌猛地趔趄了一步，全身开始颤抖起来。
阙子吟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回神过后他立刻搂紧欢歌，柔声安慰，“别怕，别怕。”
欢歌却似是出神了一般，眼眸无光，直直盯着一个方向，缓缓抬起了手，指着。
阙子吟顺着欢歌的手指看过去，瞳孔猛地扩大，搂着欢歌的手也不由自主紧了起来。
刚才他们都被明亮的灯树吸引了，现在转头看向另一个角落，只见昏暗的墙角处，堆满了骸骨。
像小山一样的骸骨！
不知道有多少骸骨像垃圾一样被扔在那里，直接摞成了山，小山中的尾鳍骨十分刺眼，在骨山中以各种形态凸了出来。
毫无疑问，这些骸骨都是人鱼的。
阙子吟暗暗握紧拳头，这些骸骨估计要有上千具了吧？
他担心地看向欢歌，只见她眸色灰暗，已经完全没了光彩，仿佛灵魂都没了一样。
她的身体不停地在他怀中颤抖，渐渐地连下巴嘴唇都抖动起来，她的眸子也越来越空洞，逐渐变得一片灰蒙。
“欢歌？欢歌！你怎么了？！”阙子吟小声唤着她，轻轻晃着她的身子。
但欢歌却没有任何反应。
另一边正在翻找东西的皇帝听到回头看了一眼欢歌，也走到她身前，皱皱眉，“她这是怎么了？”
阙子吟慌张地看了眼皇帝，半真半假地说：“好像是被这里面的尸骨吓到了。”
皇帝转头看了看大片的尸骨，他自己看惯了倒没什么感觉了，小姑娘看到肯定会害怕，于是点点头，“你快想办法哄哄她，别惊吓过度影响肚子里的孩子。”
说完，皇帝又转身去密室中的另一个房间找他要的东西了。
阙子吟连忙低声在欢歌耳边安慰，试图唤醒欢歌。
却见欢歌神色没有变化，唇瓣快速嗫动着，似乎在小声念着什么。
阙子吟刚要凑过去听，就见欢歌黑洞一般无神的眸子开始流泪，她的眼眸也渐渐有了光彩，泪珠却掉个不停，眼中满是绝望和悲痛。
“子吟、子吟……”欢歌小声叫着他的名字，身体也渐渐停止发颤。
阙子吟心疼地将欢歌搂进怀里，抚着她的后背，给她安全感，“我在，我就在。别怕，我在这里。”
欢歌紧紧搂着阙子吟，她啜泣了一会儿，终于止住了哭声。
她轻轻推开阙子吟，双手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
阙子吟低下头，轻轻用衣袖给她擦净哭花妆的脸蛋。
欢歌眼中还嗜着泪水，她深深看了阙子吟一眼，再次转头看向那座尸骨山。
“别看了。”阙子吟挡住欢歌的眼睛，不想让她再看到同族被残害至此的画面。
欢歌伸手，握住阙子吟挡在她眼前的手，缓缓拉下。
她望着眼前的尸山。
成百上千具骸骨堆在一起，无数骸骨上挂着黑红的血迹，少部分骸骨或是紫色或是黑色，还有的变成了绿色。
大部分尸骨已经破碎不堪，上身和下身断开，头骨开裂，鱼尾胳膊胡乱插在尸山里，
空气中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神秘的幽香，香中带臭，恶心至极，让她胃里止不住地翻腾，忍不住想要呕出来。
她又看向那盏巨大的灯树，这里燃着的都是人鱼油，她的同族，被人抓走后残忍的杀害，成了这里的灯油……
而这一切，都是曜日国的皇帝做的……
欢歌深深吸了一口气，她闭上眼，紧紧握住阙子吟的手。
她的眉间浮现出悲伤的情绪，即使没有睁眼，也让人感受到了她周身弥漫的哀痛气息。
再次睁眼的时候，欢歌眼中镇静了许多，她握着阙子吟的手，微微一笑，带着不可名状的情绪，“子吟，其实我都想起来了。”
阙子吟看着欢歌的笑容莫名心中一沉，抓住欢歌双肩，慌张地小声询问，“你真的都想起来了？”
阙子吟害怕欢歌想起一切的那天，他担心欢歌会离他远去。只是转念一想，他们两个现在已经有了孩子了，欢歌肯定不会轻易离开他的，于是瞬间又放下心来。
欢歌点点头，眸光紧紧锁住阙子吟的面孔，用心描画着他的眉眼，眼中渐渐地又漫上泪水。
她忽然灿然一笑，眼角的泪珠滴下，划过脸庞，混着残余的妆粉，眼泪也透出诡异的红粉色。
“子吟，你对我真好，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这样像是告别一样的话语，让阙子吟整颗心都跳了出来，他立刻搂紧欢歌，语气慌张，“我还会对你更好的，往后的时光你会更快乐，求求你，别走，别离开我！我们还有孩子呢！你忘了我们的孩子吗？”
欢歌抬起头，她轻轻抚上阙子吟的脸，眼中带着无尽的爱意，如平静的海水一般，那么深沉又那么柔和，她的语气轻缓又郑重，“子吟，我喜欢你，最喜欢你。”
“我也是，我也是，别离开我，喜欢我就不要离开我，好不好？”阙子吟从来没见过欢歌这样的神情，她向来都是用那样雀跃又欢喜的眼神对他诉说喜欢，现在的她，仿佛是在做最后的告别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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