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点没什么，但是这血污——我要洗去——”
只见桓羽生洗着洗着，拿出一碗姜末，就倒在衣裳上，就开始用力揉搓。
月知恩更加疑惑了。
“义父，洗衣服可以用皂角啊——这是做什么——”
“寻常皂角去血污不如这生姜汁好用——”
“义父，你日理万机，操心的事情千千万，怎么能自己洗衣服呢，而且，身边跟着那么多人，让他们为你洗就好啊。”
“还是不要了。咱们眼下，是在军中。这军中的人，哪个不是每天练武，只为能杀更多敌——这多练一会，可能在战场上，就多一分生还的可能。生命宝贵，怎么能拿别人活命的机会，来给我洗衣服——而且在军中，你看看，谁还讲究那么多，脏污也不算什么。衣物只要不破，能遮体避寒就好——谁还洗血污——”
“也是。这在军中，谁的衣裳还是干净整洁啊。既然如此，义父您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洗衣服啊？”
“我还是要洗干净的。”
“？”刚刚义父不是还说不在意吗？
“为了不让在乎我的人担心。”
“义父你说的是夫人吗？可是夫人这几日一直跟着扬将军在将军府里呆着，学习简单的医理，根本不在这城门大营这里啊——”
桓羽生笑笑，没说话。
月知恩疑惑了。
这时——
模模糊糊中，有个男声响起。
“你以为这样，就能瞒住我了？”
月知恩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面前的人——
不就是云月羞颜的的老板冷公子吗？！！
他怎么在这里？
还全副武装。
月知恩知道自己应该很震惊。
但是，梦里的他，却无比熟练的对冷立林行了个礼，默默退下。
仿佛，这个动作，他已经对冷立林，已经做过无数次。
而沉默着行礼，就是他和冷立林最平和也最日常的相处方式。
只感觉马车一阵阵晃动。
月知恩疑惑着醒了。
前面，是驾着车的冷立林。
身侧，是安静睡着的李杳杳。
耳边——是安静的树林间的树叶哗啦声。
如此宁静的场景，和方才梦里的军营，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还在回忆着刚刚的梦。
这个梦，很奇怪，又给他一种真实之感。
仿佛，真的发生过。
他想努力记住。
却发现——
随着越来越清醒，他记住的内容，越来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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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王府。
一众仆从正在扯下王府内挂着的素白装饰。
荒王看着恢复了以往的装饰陈设，有些恍惚。
黄世对着荒王汇报：“殿下，这三个月过去了。这些祭奠的摆设，也都收好了。殿下您，还得往前看。”
荒王看着这一切幽幽的说了句：“是啊——往前看——这算什么啊——”
是啊。
这算什么，半年之内，这屋内，就经历了大喜，大悲。
人生无常。
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
今宵红灯帐里卧鸳鸯，明日就黄土陇头送白骨。
荒王两眼无神，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一个方向，幽幽的问黄世：“王妃的东西——都被左相府的人拉走了？”
“——是。左相府的人说，横竖殿下您都是要娶新王妃的。没的留下原来王妃的东西碍着新王妃的眼，因此，一件没留，全拉走了。”
“真是——狠心啊，连个念想也不给我留。”
“殿下您当初既然想留念想，何不争取——”
“争取？”荒王苦笑一声：“当初，觉得，她生身父母比我更加悲痛。既然他们要。那就给他们吧。我已经对不起她了，何必又让爱她的人也伤心呢。”
“而且——在左相他们一家人眼里，我就是那个害死她的人。若是我再去挣什么，只怕，这表面的体面，也不能维持了。”
黄世默了。
世人一直，都误会他的殿下。
说他心狠手辣，荒唐无度。
就连一直跟在殿下身边。为殿下做事的他，甚至都这么想。
殿下儿时，明明是个机灵可爱的少年，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有时候他甚至都恍惚，这样的殿下，和儿时的殿下，真的，是一个人吗？
眼下看着殿下这个样子。
黄世确定——
殿下，内心的柔软，并没有因为这几年的勾心斗角，而全部泯灭。
荒王环视自己的屋子，苦笑：“原来抹去一个人的存在，是这样的容易啊——你看，恢复原状，如此容易，就好像，她从来都没来过这里。”
“殿下，也不要伤心太过。您和王妃娘娘，这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是也是恩爱夫妻。如今王妃娘娘已去。您不能一味的伤心难过啊。若是太过伤心，伤了身子，孤苦一世，王妃娘娘在那世里，也不安生啊——”
“您和王妃娘娘本来就是为了保大皇子上位而联姻，能有这番真切情谊，已经是情深意重了。您的前路还长啊，断断不能为此，颓丧下去啊——”
荒王痛苦的闭上眼睛。
很明显，黄世的这些话，他并不乐意听。
他背对黄世，无力的挥挥手。
“你下去吧。”
黄世并不放心：“殿下——还是让我跟着你吧。”
“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黄世无奈，只能退下。
荒王看着这空荡荡的屋子，颓丧的坐在了地上。
他一直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
伪装成一个行事荒唐，慌乱无度的纨绔皇子的形象。
他之前真的没怎么想过，要去认真的经营一段感情。
皇位——不好坐。而他，也不想去费那个劲。
而他想的，就是做个能站对队伍，一直能得善终的闲散王爷。
所以，他站队有名望的大皇子，为他做事。
他做的事情太多，多到有时候，他都有些恍惚。
大皇子遇到麻烦。
他无数次负责善后。为此，摊上了个暴戾狠心的名声。
大皇子需要钱财，他无所不用其极的为他搞来。为此，落个贪财的名声。
有无数次。他心里知道——有些口，该灭；对有些人，不能手软。
但是，在已经做出行动的之后，他内心却有一个声音——
他到底做这么多他心里其实不想做也不认同的事，是为了什么？
他原本，不是只想当闲散王爷的吗？
现在他做的这些事，种的这些因，到底得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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