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利眼皮一跳，紧攥手中的龙头拐杖，就要掀帘子冲出去，但深呼吸了两下，还是坐在车内没有行动，继续装作不经意地听窗外传来的模糊声音。
在有意关联的情况下，他很快拼凑出了风中传来的句子：
【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
“呵呵呵……”乔利低笑起来，脸上的皱纹一抖一抖的：“这声音，【几千年】都没有听过了啊，虽然内容是说我马上就要死了，但，我就当你在害羞好了。”
————
“乔利爷爷！”
“斯比亚小姐！请您慢一点！”
当车队进入驿站大门，护卫队长正同驿官交涉，护卫们开始在周围布防时，跑掉许久的斯比亚骑着马一路冲了回来。
“西戎！西戎来了！”来到乔利面前后，斯比亚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其他护卫，指着草原的方向叫道。
“冷静，临大事要有静气，虽然这事不大，”乔利安抚了斯比亚两句，向闻讯赶来的护卫队长挥手：“去布防，这里暂时不用管。”
“我刚才想去人少的地方感知一下【江左梅林】的位置，”见乔利看过来，斯比亚主动解释道：“结果发现了远远跟在车队后面的‘西戎’，它们原本似乎准备在晚上偷袭驿站，但被我发现之后，就主动追过来了。”
“嗯。”乔利点点头，走上了驿站周围的石质城墙。
夕阳下的草原，对于大城市的人来说或许算是美景，但对于西域的牧民来说只是寻常，至多看看云来判断一下明日的天气。
不过，如果有数百头“西戎”在夕阳下奔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踏踏踏，踏踏踏。
单听西戎奔跑时的动静的话，或许会当成一群骑兵，但如果循声望去，没有见过这些异族的人就会产生截然相反的疑惑：为什么没有骑手？或者，为什么没有马匹？
但最终，只会变成一个统一的疑问：那是什么怪物？！
此刻，环绕着驿站奔跑的，是一种上半身是强壮的男性，下半身是矫健的马匹的奇怪生物，它们或拿着投枪，或拎着弓箭，虽然还没有主动发起进攻，但仍然会在奔跑的过程中时不时抽冷子朝城墙上和大门处布防的护卫们施放暗箭偷袭。
叮！
斯比亚抬手拨开一根朝乔利射来的箭矢：“无论看几次，我都无法接受这种半人半兽的怪物。”
“这只是‘西戎’中的一支，半人马，”乔利拄着龙头拐杖一动不动：“它们和‘南蛮’那些人身兽首，满脑子只剩杀戮的怪物不同，即使人首兽身，只要能交流，就勉强还可以算是人，但很显然，正准备杀掉我们的家伙并不想交流。”
“另外两种是‘树妖’和‘鹰身女妖’吗？半人半鹿和半人半鸟，”斯比亚哼了一声：“也就是西域没有海，不然说不定还会出现半人半鱼的怪物。”
“我其实一直想问……”乔利看向斯比亚。
“完全，没有，”斯比亚瞪了他一眼：“要么人身，要么【麒麟】，我绝对没有这种丑陋的姿态。”
“【唏律律——】”外面的“西戎半人马”脑袋明明是人类，却发出了马嘶声。
而随着这声响亮的嘶鸣，半人马们开始用它们的投掷武器对驿站进行抛射。
“很显然，以它们的体型，即使是驿站这么小的石头城，也无法进行攻城，只能通过射击尽量杀伤以便撞开门。”乔利评价道。
“所以，如果不是我事先发现了端倪，让它们不得不提前进攻，晚上杀进驿站的话，这些人就惨了。”斯比亚接话。
“举盾！”“避箭！”“射击！”
另一边，护卫和驿站守军们则做出了完美的应对，没有被箭矢射伤自己人同时，还用军用弩进行了一波反击，将半人马射倒了十多头。
“没什么可看的了，我原本还担心会不会出现某种能够爬墙或者飞行的西戎，”乔利摇摇头，转身走下城墙：“果然，让这些种族意识强烈的家伙合作，本身就是种奢求。”
老人走下城墙之后，却发现原本跟在身旁的少女没有跟上，正用一副奇怪的表情仰着脑袋。
“……”乔利眼皮抖了抖，也仰起头看向天空。
被夕阳染红的云层之下，正有近百条黑色的丝线从虚空中探出，如海草般摇摇晃晃地对下方的护卫、仆人和驿站的工作人员指指点点。
“啧啧……让我看看，这次是什么？”乔利耍了下龙头拐杖，稍稍向外走出两步，仰头仔细观察：“呵，还是老一套，被巨斧劈成两半，被小刀割喉，被徒手扯下脑袋……哦，这倒有点新意。”
乔利转头看向斯比亚：“你会被被活生生剥掉面皮呢。”
“我看谁有那个本事，”斯比亚把手上的短矛转了两圈，没好气地说道：“在西域住这么久都没出事，一回帝都就遇上，那里果然已经变成人间地狱了吧？不准任何能改变它的人和事接近。”
“看起来确实如此。”乔利缓缓点头。
“我看它们好像没有要下来的意思，如果现在掉头折返的话……”斯比亚眯起眼看着天空的黑色丝线。
“然后你自己赶去帝都？”乔利打断她。
“不……”
“虽然这个世界已经被那些‘域外黑暗’侵蚀的千疮百孔，但只要【江左梅林】回来了，一切必将迎刃而解，”乔利摇摇头：“我会去帝都，也一定能去。”
【——】
飘荡的黑色丝线仿佛听懂了他在说什么，开始缓缓向下延伸。
“我只能庇护【大汉子民】，这堆东西涌下来，除了你，在场的人一个都跑不了！”斯比亚盯着黑色丝线，攥紧手上银枪，语气恼怒不已。
“这么说，你悄悄去试着庇护过其他被这些东西‘杀死’的人？”乔利看着斯比亚，嘴角勾起。
“怎，怎么？不行吗？明明都是你治下的子民，而且看起来也像人。”斯比亚偏过脑袋。
咻咻咻——
便在此时，天空中的黑色丝线开始如浸入水中的墨汁般朝“驿站”扩散开来。
“呵呵，我的意思是——”
乔利猛然拧了一下手上的龙头手杖，它骤然燃起紫红色的烈火，在烈火中，原本普通的手杖融化，变形，最终成了一把有着狰狞锯齿的红黑色长刀。
在长刀变形完毕的同时，乔利反手将它向天空的黑色丝线虚虚斩去。
虽然距离尚远，也完全没有任何刀光或火光生出，但那些黑色丝线却仿佛棉絮被火焰炙烤一般骤然卷曲，继而以极快的速度纷纷缩回，就此消失不见。
直到此时，乔利的声音才姗姗来迟：
“——如果下次想救谁，可以找我借【阿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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