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剑光闪动，长剑逡巡游曳之间，下至八卦鱼龙境，上至四象境，均非其一合之敌。
铮！铮！铮！
长剑飞回左淼身前，剑鸣声清澈透亮，响彻天地，三尺剑身上片尘不沾，滴血不染。左淼与本命飞剑心意相通，长剑轻吟，继而归鞘。
兽皮少年举目四顾，茫茫天地间只剩兄弟三人站立当场。
长剑见血封喉，无一例外！
左氏一族八十一户，共计三百余人，竟在片刻之间死得干干净净。
血水如同溪流一般在青石板上流淌汇聚，映照出一幅血色画卷。兄弟三人分立两侧，明月高挂天穹，山野寂静，静默无声。
潺潺流动的血色中，血月高悬，月光血光交织一体，更增寒意。
“为什么？”兽皮少年面无血色，喃喃自语，随后倒在血泊之中。
正是枯藤老树昏鸦，新坟流血人家。
————
“哥哥，我饿……”
兽皮少年正手握锄头挖掘坟坑，听到妹妹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中动作一顿。少年转身，只见身着同款样式兽皮衣裳的小女孩，正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
少年不由得心下一软，背起妹妹大步往家里走去。
少年从灶台上旁的碗柜中掏出为数不多的团子，那是观音土制成的，这是他能找到仅有的果腹之物。在娘亲的严厉警告下，少年这些时日从未有动过这些观音土的念头。
但他实在是没有法子了，这些时日他在村内各家各户翻箱倒柜，能下肚的食物已经被吃得干净，再也刮不出一点油水。
如若不然，他不会违背娘亲三令五申的警告。
“你在干什么？”身后传来娘亲的声音，少年一惊，还未来得及转身，便被娘亲一把撞开，劈手抢过怀中的观音土团子。
昏暗的房间中，妇人的脸上泛着诡异的青色，她将手中的观音土咬得咯吱作响。三两口吞咽下手中的团子，抬起头来看了兄妹俩一眼，一双眼睛充满血丝，直勾勾地盯着，有些摄人心魄。
兽皮少年摊倒在地，妹妹吓得躲在他身后哭，或许也有几分饥肠辘辘的原因罢。
妇人挺着高高鼓起的肚子趴在地上，将打翻在地的观音土丸子抓起，不顾其上沾满的灰尘污渍，一声不吭往嘴里塞，三两下把一团观音土囫囵吞下。
许是吃得急切，妇人一口气没上来，呜咽一声倒在地上，气若游丝，眼见是不活了。
少年回过神来，扑向妇人，抱着她的身体侧过身，试图缓解她的痛苦。
妇人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少年眼中噙着泪水，连忙一把抓住，感受着妇人粗糙的指肚划过脸庞，只是翻来覆去地喊着：“娘，我怕……”
妇人干枯丑陋的脸上，突然焕发几丝红晕，神志变得清醒了几分，似是回光返照，缓了一口气，断断续续道：“娘还没……给你取名呢，以后……你叫十五……去丰都城……好好活下去……”
妇人低声呢喃，嘴唇上下开合，声音断断续续，难以听清。
少年将耳朵凑近娘亲嘴边，努力去听清妇人临终遗言。
“幺儿，莫怕，娘在呢……”
“十五……莫怕……娘在……”
人道历四万八千五百三十一年，九月初四，少年左十五与其妹，从此身若浮萍，少无所依，少无所养。
————
“啊！！！”
兽皮少年发出一声怒吼，从地上翻身而起。环顾四周，方才发觉昨夜又发了噩梦。破旧的屋子内，几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少年清秀的面庞上。
昨日娘亲撒手而去，少年悲痛之下再度晕厥，此时尚未回过神来。他以手覆面，缓了一会后，囫囵擦拭了一把脸面，准备将娘亲的尸体埋葬。
妇人的尸体正侧躺于地，一袭粗衣布裙，浆洗得有些发白，身上不见华贵佩饰。她披头散发的样子有些狼狈，嘴边尘土残渣依稀可见，发梢交织着一团枯黄杂草进入口中，嘴唇青紫，色泽诡异，令人观之心惊胆战。
她的肚皮高高隆起。兽皮少年曾经见过溺死之人，腹中装满河水，其死状酷似其母。
自中秋月圆夜后，天象变化，烈日炎炎，无风无雨，饥荒刹那间席卷人间。
这酷热天气来得诡异，中秋过后，只是一日一夜间，便赤地千里，疮痍满目。莫说村内栽种的田野庄稼，便是少年视野内所见，原先郁郁葱葱的山林平野，而今都化为枯黄焦土。
然而村中水井水位不见变化，村外河流仍是流动不息。
时至九月，村中尚未准备过冬的粮食蔬果等物事。在毫无征兆的饥荒时节，村子中能裹腹的物事本就不多，无奈之下，妇人传授了兽皮少年制作观音土的法子。
按照妇人所教导，少年在后山细细挖掘各类土质，带回家给妇人过目后，选出适宜的土筛细了，添水揉成团子，好歹能给肚子里添点东西。不过娘亲从不允许他们兄妹二人食用观音土，只让二人以村中搜集的粮食谷物果腹。
兽皮少年原本并不知道，观音土吃多了……是能把人撑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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