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熙埋下头，回哪里？
白宅已经不是她该回去的地方了。
“快些，福叔身上也湿透了，我们赶紧回去。”
刚刚跳下来的是福叔，他把她救了上来。
先回去再作打算罢。她站起身，低头默默地走上官道。
官道边停着一辆马车，车头对着京城的方向。福叔正坐在车前瑟瑟发抖。
“福叔。”桂熙拿下披风递给他。
“你披着。”
“您披着，我进车厢。”
福叔不再客气，接过披风披上。
她爬进车厢，白子苏也跟着进来了。
车声辘辘，马蹄声急促。
车厢内虽然没有风，仍是觉着浑身的冷。
白子苏往边上坐坐，提起身下垫着的棉褥要给她盖上。
那马车不是白家的，想必是他从附近的马车行雇的，这棉褥不知被多少人坐过了。
她用手肘嫌弃地把棉褥推开。
“暂且裹一下。”
“脏。”
她的样子像极了任性的韦氏，她也是那么爱干净。白子苏突然眼睛湿了。
桂熙抱起双臂，身子却被白子苏抱住。
“对不住。”他低低地说了一声，声音似有哽咽。
他是真的对她有愧疚么？那他昨日为何把她赶出去，何苦呢？若是他们未曾赶到，她便不在这世上了。
她想推开他，他却把她抱得更紧了：“对不住。”
身子暖了些，他愿抱便抱着罢。
他把她抱得那么紧，她薄棉袄里浸透的河水被挤得把他的袍子也湿污了大片，他却似浑然不觉。
他的心在他的胸膛里安稳地跳动着，“嗵，嗵，嗵。”
桂熙悄悄地把手移到自己的胸口，可惜，她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也感觉不到隔了一层棉袄的它，此刻是如往常一般安之若素还是如乱锤响鼓。
回了白宅，白子苏仍是一手搂着她，把她送入睡房。若不是他腿脚不便需要撑着拐杖，说不定他便把她抱进去了。
真是遗憾。
桂熙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欠不欠？
正在她暗自扇自己时，身前的棉袄被解开了。
还未来得及去扇白子苏耳光，一声轻微的啪嗒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一支长约两寸的薄竹片从她的衣服里落到地上。
这是什么？
捡起来看，上面用墨写着几个字，字边已经被水浸得有些模糊：木王府安如玉。
王府？
安如玉是王府里的人？
难怪他气宇轩昂，贵气逼人，是她见过的顶顶气派的人物了。
“你真不知他是什么人？”
白子苏看着她，眼神意味深长。
“我怎会知道？”
“如今你知道了。”
知道又如何。
“昨晚你若知道，你会去找他么？”
“会。”
她回答得爽快无比，看着他一张满是耐人寻味的脸立马垮下，像是被重重地打击到了，她的心里便觉着很是舒畅，仿佛他被她打倒在地匍匐在她跟前求饶一般。
“那你可真该感谢你自己。”白子苏冷冷地说了一句，气急败坏地撑着拐杖一脚深一脚浅地出去了。
哼。
她走过去重重地关上房门，找了干净衣裳换上，把换下的湿衣往桌上一扔，先睡一觉再说。
门被敲了一下。
“进来！”
进来的是福叔，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糖水。
“阿熙，喝点姜汤驱驱寒。”
“谢谢福叔。”桂熙坐起来，接过喝下。
姜汤里放了黑糖，又甜又辣又热，喝得她不禁打起了嗝。
“福叔，今日怎地那么巧？我未曾见到你们在后边。”
“这个...”福叔露出尴尬之色。
有什么不好说的？桂熙有些不解。
“昨晚你出去了，公子让我跟着你，哎，我也是老眼昏花了，跟到福田巷竟不见你了。找了半宿也未找着。”
她那时是钻到那口大缸里了，福叔就不知道掀开来看看么？
“早上和公子雇了马车回去找你，听那边的人说你去彩云坊了。公子说你去找容家小公子了，我们便去了容宅，你却又走了。公子说你出城去了，我们便出城来追你，正巧听到你喊救命。要说公子可真是你肚里的蛔虫，你去哪里他居然一清二楚。既如此，昨晚何必要试探你呢，还差点闹出人命。”
“试探我什么？”
福叔止住唠叨，不轻不重地打了下自己的嘴，拿了汤碗便走。
“福叔你如今真是年纪大了，跟个人能跟丢，说个话能说漏嘴，往后你便在这宅子里老老实实地做个管家罢，除了我怕是没人再能容你了。”
白子苏不知何时站到了屋门口，也不嫌偷听丢人，张嘴便责怪起福叔来，说的话也让她听不懂。福叔本来就是这宅子里的管家，难不成他一把年纪了还想换别的营生？
福叔也不辩解，低着头往外走。
听听，那是主家该说的话么？往日里白夫人从不苛责他们下人，即便犯了错也是和颜悦色、恩威并重，哪像他此刻牙尖嘴利、尖酸刻薄，听着便让人觉着心里不舒服。
何况福叔年纪比他大那么多。
“大公子你这说的什么话？”
白子苏瞪过来：“你这小厮，这里轮得到你说话么？”
哼！桂熙也瞪他：“你昨日试探我什么？”
原本责怪福叔也是想扯开话题，想不到她一把便扯回来了，若是不回答，怕她会纠缠到不死不休。
“看你会不会去找安如玉。”
“不找如何，找了如何？”
“不找便把你带回来。找了也把你带回来。”
“有何不同？”
白子苏微眯着眼站在门口看着她，冷冷冰冰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若是找了，回来了便打断双腿，扔到地窖自生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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