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青鸾一听来人是要告江家的状，立时便懂了，这个江家的门生，是要把江澄和那温家小姐的事给抖露出来。
为什么要挑在这个时候触霉头？自然是因为聂万山的丧礼上汇集了各家的宗主和名士，当众揭露，才能闹大。
若是私下去告，江澄为人蛮横，寻常家族不一定愿意和他硬碰硬。
这人究竟是不是聂怀桑安排的呢？
她怀疑地看了聂怀桑一眼，毕竟现在谁都知道，江家和金家蓝家把聂家围堵了，这似乎，是唯一的突围方式了，江澄犯的事太严重，不怪聂怀桑拿来利用。
聂怀桑撑着桌子起来，神情颇为无奈，拍拍自己雪白的脸颊，自言自语地道：“唉，这个年是过不安生了，行吧行吧，我出去看看，你先下去，我随后就到。”
聂明森只得先下去，聂怀桑把扇子往桌上一搁，往椅子上一摊，对虞青鸾道：“这人可不是我找来的，都是亲戚，没有害大表舅子的理，唉，这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当真难看了。”
虞青鸾冷哼一声，取出一面小镜子，理了理云鬓，又拿出螺黛，一边对镜画眉，一面横飞了聂怀桑一眼，冷笑着说道：“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要兴风作浪，你带着你手下的小鬼儿自己耍去，我们家可不奉陪。”
她为了聂万山的丧礼，特意换上了一身月白配藏青的衣衫，两个青瓷耳坠子晃呀晃的，整个人都清丽了不少，虞青鸾画好了眉毛，整理妥帖月白色的小袖子。
聂怀桑过来替她把衣衫抚平，说道：“你家不想奉陪，我就想奉陪了？你表哥如今这一手遮起半边儿天的，我哪儿敢撄他的锋芒？”
虞青鸾道：“你知道就好，别把人往绝路上赶，逼急了人家，跟当年不夜仙都的魏婴似的，跟你玩儿命。到时鹬蚌相争，还不知哪个渔人得利。”
聂怀桑道：“不争怎么叫男人？”
虞青鸾道：“你们这些男人，表面修仙悟道，实则利欲熏心，好色的好色，爱财的爱财，贪权的贪权，咱们这一辈，也就蓝涣兄弟俩和我哥哥还像个修道之人的样子。”
聂怀桑脱下自己的外套，从衣架上拿下家袍换上，扣上黑曜石扣子：“蓝涣怎么不好色贪权呀？他要是真与世无争的，早就学抱山散人上山去清修了，还当什么宗主？你知道，他当了宗主以后，建了多少私家园林么？”、
虞青鸾来了兴致，问：“多少？”
“一百零八处。”聂怀桑比了个数目，“他名下的别院，遍布江南繁华之处，那些可不是蓝家的财产，都是他一个人的私产。最近蓝涣把关着金光瑶的那间囚室，修葺了一番，又在云深不知处里造了一处园林，可惜如今咱们情分淡了，没法儿去参观参观。”
虞青鸾一怔：“他竟然喜欢这些？”
聂怀桑道：“人嘛，都有个癖好，就看喜欢什么了，蓝涣喜欢造园子，本质上来说，和金光瑶爱钱，你表哥爱权力一样。还有你哥哥，他不爱钱不爱权，就喜欢摆弄个花草，那位符训表弟也是一样，读书修炼样样都好，就喜欢偎红倚翠，填词唱曲儿，和歌女倡优混在一块儿，为这事，我家三姑不知和他发了多少脾气。他依然我行我素，蓝涣和他，不是一样么？金光瑶不是什么好人，蓝湛都知道，他难道不知道么？没办法，谁叫他喜欢呢，人在自己的欲/望面前，都得跪下。”
虞青鸾听得入神了：“蓝涣哪儿来这么多钱？他就算是宗主，有那么多私人财产也不对头呀，难道……他也贪污？”
“所谓权钱不分家，手里有权，想弄到钱根本不是什么难事。他既然帮金光瑶当上宗主，当上仙督，金光瑶自然要投桃报李，每年都会给他送不少钱，更不必说平日里和金家联合夜猎的进项了，他有不少钱，却不愿意在家里堆着给族人看见，毕竟都是灰色收入，说不得得洗一洗，有一部分，合本进金家在江南的桑田生意里去了，剩下那些，全用来买园子，他让金光瑶出面，专门买那些闹鬼闹妖的园子，人家急着脱手，价格自然就低，蓝涣低价买过去，把鬼魅一除，再休憩一番，自然价格就翻倍了，都说狡兔三窟，他都不知道几十个窟了。”
聂怀桑慢悠悠地围上腰带，仔仔细细把蓝涣翻了个底朝天。
“宗主又怎么样？按照蓝家的规矩，除了平素的配给，宗主要另外买什么，家族不出钱，全都得自掏腰包，蓝涣要是没有点儿私产，哪儿来的钱在云深不知处大兴土木呀？蓝家的族会根本不会给他批的。”
“说来也奇怪，他和蓝家的其他人不大一样。就说一样儿吧，夏天里头，你若是去云深不知处看看，旁人的屋舍，包括蓝忘机的静室，糊窗户用的，都是普通绿纱，一匹子不过一二两银子，只有蓝曦臣的寒室，糊窗户用的是碧影细纱，用凉薄荷和香茅薰过了才糊上去，防蚊虫又透气，一匹细纱价值十两银子，大户人家是拿来做衣裳外衬的，他倒好，拿来糊窗。”
”这小小的窗纱，便可瞧出这个人的性格，说明什么？说明这个人啊，自爱又自傲。自爱，是爱惜自己的身子，不肯受半点儿委屈；自傲，是认为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他觉得他自己值得用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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