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一凌把烤面包片和热好的牛奶端了出去，伸出手，轻轻地放在她的面前。
从把热牛奶端出来，到放她面前，分明只是一个及其简洁而又及其轻巧的动作，和过去每一天都一样。
林筱却再也按捺不住平静，眼睛倏忽间湿透了。
“筱筱，喝吧，喝牛奶，我刚刚才热好的。”顾一凌忽然也有些哭腔，却笑了出来，又把桌上的牛奶往她面前推了推。
“好，我喝，你也喝。”她忍住不哭说。
“擦擦眼睛。”顾一凌从包里摸了一张纸出来，朝她递了过去。
“又没哭，擦什么眼睛啊。”她很是逞强的扭头。
望着她倔强又纠结的表情，顾一凌傻傻地笑了出来，眼睛同她一样闪烁着。
“吃早饭吧。”她轻声地说，“上午十点钟的飞机，还是要早一点到机场的，避开上班高峰期，免得堵车。”
“最好堵住。”顾一凌咕哝着，“都堵上，水泄不通的。”
“你说什么啊，你今天不去看学校了？不去报名了？”林筱忍不住笑了起来，感觉这时候的顾一凌又像小孩一样，来了小孩气。
“那就不堵吧。”他说。
“一起吃。”顾一凌坐在了她的身边。
林筱先吃完饭，又提醒了顾一凌好几次，让他检查一下还有什么东西没带。
“就是好像还有一些东西没带，呀，身份证不再兜里。”顾一凌眨眨眼睛。
“那快点去带上……还要记得啊，在外面添一件风衣，机场外面的风大。”林筱大声说。
顾一凌跑进自己的卧室里，在床上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大声喊：“筱筱，我没找到，要不你进来帮我一起找找看。”
林筱蹙眉：“你说你，那么重要的东西都不放好。”
“一起找嘛。”顾一凌挠头，其实身份证一直都在他的兜里，他只是还想和筱筱再多待一会儿……因为不舍得筱筱，不舍得有她气味的每一间房间。
仿佛一推开门，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所有的回忆都涌进来：来这里的头天晚上，忐忑地同她一起喝酒……她帮她的伤口擦药……监督他写作业的筱筱……他们一起写下的约法三章……还有夜里安然入睡的筱筱，表情清秀温柔。
一切似乎历历在目。
在房间里找身份证的时候，他们的头又撞到了一起，此刻脸贴的脸，呼吸交织，顾一凌的目光促狭，忍不住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指尖抚过她清丽的脸颊，捧着她的脸。
“我找到了……找到了。”他喃喃着有词。
“什么？”林筱愣了一愣。
“幸好我……找到了你啊。”听见他的声音，林筱的心漏拍了一瞬，下一刻他深深地牵住了她的手，勾住了她的纤细冰凉的十指，紧紧拉住了她……然后他们一起拖着行李箱，推开大门，朝外头迎面走去，外面一片广阔的光明。
小怪兽跳在了门口鞋柜上，望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小小的心里是似乎也是明白了什么。
“喵喵嗷……”
“喵喵嗷……”
太阳从东边升了起来，林筱的家中已然空无一人，长廊里投下窗格子的阴影，隐约中似若又回荡着那些筱筱和小顾的欢声笑语。
…………
远处飞机轰然一声，远去他乡。
顾一凌坐在车上，林筱开着车，如今他们已经抵达机场高速，高速上车流密集交织，不时天空中就有一架波音号飞机飞过。
稍微有些堵车，车子慢慢地前行着，穿过满载的机场路高架大桥，东边的阳光已经微微有些刺眼了。
“这里是南城广播电视台88号频道，现在是本地时间7点半，现在为您播报接下来几日的天气预报，祝您出行愉快，28号，天气晴，室外温度号，天气晴，室外温度19度……”林筱伸手关掉了车载广播，声音戛然而止。
顾一凌的心敲打出有些焦躁的节拍，默默地扭头，望着窗外。
他们都故作轻松地聊了一会儿天，有说起林筱以前大学里的日子，有说起家里发生过的一些趣事……大家都是笑了起来，也不知因离别而略感低落的情绪，会不会因此而释然一些。
七点五十分，林筱的保时捷在导航的预期时间内，停在了机场接客厅的门外——机场大楼外的光芒照射进了车子内，映亮了里面两个人的脸颊。
“今天来机场的轿车很多，停车场里很堵，等会儿不好开出来，我就不和你一块儿进去了。”林筱说。
顾一凌温柔微笑，转头看了看林筱：“没事，筱筱，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先回去了吧。”
“好。”林筱点点头。
“筱筱，把你的手伸过来。”他忽然说。
“怎么了？”她犹豫一阵，还是把自己的手伸进了他温热的怀里，像羊如虎口一样，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他抓住了她的手，从怀里摸出了一串滑溜的、翡翠的珠串。她略微低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珠串上还残存着他身上的体温，轻轻地窜上了她的手腕上。
“这样的话……”他嘴角微勾，信誓旦旦地说着，就像十年前把皮筋套在她手上时，说过同样的话。
“你就是我的人了。”
他仰起脖子，感觉到微微有些刺眼的阳光晒在自己的额头的眼睛上：“再见，筱筱。”
“再见。”林筱感受着那翡翠珠串的质感，抿唇一笑。
“走了。”
“嗯。”
“真的走了。”
“嗯。”
“还不走？”过了一会儿，林筱又问。
“这回是真的走了。”顾一凌解开安全带，拉动车把，把车门推开，翻下了车，不能再犹豫了……再犹豫的话不知道又要耽误多少时间。
他到保时捷的后备箱前，把行李取出来，拖着行李箱，终究朝着机场大门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林筱忽然推开了车门，跨出了车外。
“怎么？”顾一凌一愣，以为自己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车上，可刚一回头，见她已经一步而来，朝自己抱来。
一下子撞入她温柔香甜的怀中，顾一凌哑然失笑，张开自己的双臂，同样深深地拥住了她。
“就最后再抱一下吧。”她终于不再控制自己的情绪，让它们像暴风暴雨一样高涨。
“很快就会回来的，筱筱你要照顾好自己，下次回来不准看见你又瘦了。”
“你在那边也要照顾好自己。”
“到了以后就给你打电话。”顾一凌轻轻地说，拍了拍她的脸颊，“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顾一凌低下头来，亲吻了林筱。
“喂喂，谁的车，再不开走的话，要贴罚单了的。”机场附近值班的交警过来了。
顾一凌朝她挥挥手，继续推着行李走进了机场，唇语：“我们都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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