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将死之人，不会再对你隐瞒什么，我正是当年的东州半仙，时光之箭，非金非石，却可断青丝，穿磐心，绝人念。想来，真是一朝让人老，一夕令人衰，悲哉，悲哉！”
甘寄虽已料到，他想要站起来，但他的伤势很重，最终还是放弃了。
“前辈，果然是你，其实我后来也打听过你的消息。可惜，很多人虽然都知道你，但却并不知道你身在何处，又到底是谁，最终，我只好放弃。”
他有些激动，声音略显颤抖。
茱萸子睁开眼，望着甘寄，叹息着，说道：“当年，我四方行医，悬壶济世，一心想要做最伟大的医师，奈何，如此可悲乾坤，我的梦想最终还是没有实现。”
“不，前辈你……”
茱萸子并不像听甘寄说什么，只是摇着头，自顾自地又说了起来。
“世人对于医术的信任，远不及对卜算之术的信任。最终，我放弃了医术，选择了卜算之术，而正是卜算之术，让我名气大振，在东州和西州颇有影响。”
甘寄默默地望着他，对于这样的世界，他不想多说一个字，命运的不公，已经让他对于世人的想法，少了很多看法。如果说的直白一些，倒不如说，他已麻木不堪，懒得再张嘴说什么了。
不过，若他依然是当年那个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他与世人的看法，应该没有太大的出入。
“卜算之术虽然有一些作用，但是，天道无情，又怎么会是常人所能理解，即使你卜算出一些结果，最终却又能有什么改变呢？好的依旧是好的，坏的最终还是坏的，所以，在漫游多年后，我回到了这里，继续修习我的医术。”
茱萸子说到这里，苦笑一声，猛烈地咳嗽了起来，他的病似乎比几日之前更重了。
甘寄不知道他的人生到底是怎样的，但是，所有人的人生，不都充满了痛苦吗？幸福，只不过是一丝一毫罢了。
风，从东边吹来，掠过平台，直奔远方。也不知，它为何会如此猛烈，又消失的如此之快。
片刻后，茱萸子终于止住了咳嗽，但他的脸上，却是流下了豆大的汗珠。
“小子，不过，当年选择卜算到底是错是对，其实，现在的我也很难说清，若是不选择修习那卜算之法，恐怕很多年前，我就已经死了，也正是因为那套无用的功法，我才有幸活到今日，想来，真是……很有意思！”
甘寄望着他，望着他，忽然想起了当年的自己，那时候自己的修为难以突破，也曾面临过死亡的威胁。
茱萸子又闭上了眼睛，好似睡着了一般。
其实，甘寄还有很多话要说，但是，他却好像没有兴趣再去说，更没有兴趣再去听了。
不过，甘寄错了。
“当年，那地震时，我正在你们那个地方苦行修炼，而地震之后，我便遇到了你和你的母亲，当年也怪我年轻，居然无意之间替你卜算了一卦。谁知，结果不尽如人意，我便将结果告诉了你父母。他们似乎是想将你带到东州，但你们启程后的事，我便不知道了，不过，从你之前的话来看，你的妹妹……她……似乎发生了不测。”
甘寄低着头，眼中出现了一层雾蒙蒙的水汽，他极力地压制自己的悲哀，尽量是自己平静。
茱萸子看着他微微颤动的身体，面色更为黯淡了。
“是我错了，我不应该给你父母那些提议，或许，你不用离开故乡，也是可以的，我的卜算之术，怕是不精湛……”
甘寄抬起头，他的眼圈通红。
“你当年是到底占出了什么结果？”甘寄还是问了出来，这个问题，萦绕在他心头多年，若是今日能得到答案，或许他会少一丝遗憾。
茱萸子皱着眉，望着甘寄，良久，低下头，咳嗽两声，他抚摸着自己的胸口，面色苍白，就连嘴唇，都发白了。
“你的命数，本就是寡亲少友，而且，随着你年纪的增长，你的克人之力，也会增强。先是你的伙伴，接着怕是你的亲人……”
甘寄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就像是跌入深谷的石子，一点点，掉进深渊，摔碎了。
虽然当年大祭司也曾为他卜算过，但是，他却并未想到，自己居然有克他人的命数……
父亲母亲、妹妹、绿斓、鲁仪……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都是他，造成了这所有的一切。
茱萸子看着甘寄，感受到了他体内强大力量的冲撞，若是如此，怕是甘寄很快便会在此晕厥过去。
“不管怎样，命数终究是命数，不可信，更不可执着。当年是我错了，我认为到了东州，换了风土，便会有所好转……”
甘寄缓缓抬起头，摇了摇头。
“前辈……过往之事，与你无关，你不必多想。而且，也正如你所说，命理之事，终是虚妄！”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胸口的通，此时更为剧烈，但是，他没有坐回去。
“前辈，我去晒晒太阳，很久没有看过阳光了……”甘寄故作轻松地说着，挪动步子，走了出去。
茱萸子并没有阻止他，他闭上眼睛，依旧坐在那椅子之上，好似要小睡一会一般。
而甘寄，在跨出那屋子的刹那，他的心，剧烈地疼痛起来。
他朝前走了十多步，便跌坐在了地上。
阳光很美，但是，他的眼中，那些美丽的阳光，却有些刺眼，让他不敢去看。但他还是鼓起勇气，抬起头，望着那漫山遍野的阳光，神情有些呆滞……
他总是感到命运的不公，此时，他却没有了这样的感觉。
或许命运对于他人是公正的，而自己或许是被苍天遗弃了吧！
对，遗弃了，也好，那就让他遗弃吧……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如水。
虽然甘寄很喜欢这样的状态，但是，又能持续多久呢，而且，南嫣也并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一天天的，他开始越来越担心了。
凤枫依旧不间断地替南嫣融合着药力，甘寄看得出，她的身体，越来越糟了，但是，他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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