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气息微弱，作为修士，她这样的情况，太少见了。然而下一秒，他惊异地发现，时隔多年，碧落的修为，居然没有什么长进。
他猛地收回手，不敢相信。
或许，真是自己弄错了吧。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再一次放到了她柔弱的肩膀上。
这一次，他真的吃了一惊，他确定，碧落的修为，没有长进。这么多年，她……是如何度过的？
甘寄跌坐在她身边，目光呆滞地望着她，心如刀绞。
若是因为自己——他不能肯定，若是因为自己，他怎能原谅自己？不过，他不能肯定，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事？
甘寄不知道，这算不算自欺欺人。
他坐在地上，静了静心，将自己体内，最纯粹的妖力，缓缓朝她体内输入进去，这妖力如同最纯净的清泉，一点一滴，滋润着碧落干涸的丹田。
或许，滋润的，怕是她的心田吧……
这样的行为，对甘寄的修为有百害而无一利，但是，此时的他，并没有思考这个问题。
他也不敢思考，他怎敢思考？
远处的藏龙山，已经停止了崩塌，但是，其中的雷光电闪却远没有停止。而甘寄，早已听不到了。
他的心里，现在只有眼前这个可怜的女子。
这也是第一次，这女子完全充斥了他的内心，完全占据了他那疲惫的心。
一行清泪，从他眼中流了出来。
他感觉到了，感觉到了被爱的感觉。虽然他的年纪已经不小，可爱和年龄又有什么关系？
“碧落……”他在心中轻柔地叫了一声。
而正是这一声，让他泪如泉涌……
不远处，宣逸闭着眼睛端坐在地上，如同睡着一般；巫主、蛤道人和卫南嫣均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太晚渐渐西沉，越来越猛烈的风，从藏龙山吹来，着实让人觉得衣衫单薄。而甘寄自然不会感觉到这些。
虽然周围的世界很嘈杂，但甘寄感觉到的，却是一片宁静。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吧，甘寄收回了手，坐在碧落身边，等着她醒过来。
她的虚弱，是因为心力交瘁，而甘寄也知道，这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不由自主地，他伸出手，将碧落揽入怀中。
似乎是感受到了甘寄身上的体温，她睁开了疲惫不堪的眼睛。
“碧落……”甘寄轻声呼唤，他的心蓦然刺痛。
“甘寄……真的是你吗？”她的声音虚弱，但是，却让甘寄想起了那记忆中甜美的声音。
“是我，是我。”甘寄说着，忍着眼中的湿润，冲她笑了笑。
碧落也笑了笑，带着幸福的笑容。而她的眼角，却是滑下了大滴大滴的眼泪。眼前的男子，曾多少次出现在了自己的心中，多少次让她担忧不已。可是，她一直在等他，即使在很多次失望之后，她也在等他。并且相信，他一定会来，和自己在一起。
虽然有人曾说，这个男子，怕是已经死了，尤其是，那一次，她去东州找他不见时。
但是，她又怎么可能相信别人的话。
甘寄伸出手，轻轻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水。他的手略显粗糙，而她的皮肤，如同美玉一般光滑。
他的手忽然怔在了空中。
眼前的女子，曾向自己表明过心意，可自己，却习惯了拒绝。
碧落抬起手，将他的手握在了手中，然后，她挣扎着坐了起来，靠在了甘寄的肩膀上。
太阳就要完全落下山去，夕阳太美，尤其是在藏龙山那冥界景象的映衬下。
碧落没有询问发生的事，她的心中，只有甘寄，她的眼中，只有甘寄，她现在依靠的男人，是她的天。
她曾想过放弃，但当着念头出现的时候，另一个念头便会同时出现，那便是——抹去自己在这世上存在过的痕迹。
她不知道，甘寄会不会陪着自己，甚至之前的无情，她都忘得一干二净了。现在，他只想靠着他的肩膀，享受眼前的甜蜜。
甘寄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他却深刻地感受到了碧落的无助和胆怯。
她就像变了一个人，当年的样子，已经无迹可寻。
突然间，他心中的城墙，开始崩塌了……
若是，失去了她，自己会难过吗？若是，失去了她，怕是，他会比失去绿斓更悲伤吧……
过往的一切，就让它消散吧，就如同眼前的夕阳，让它一去不返吧！珍惜当下的这个女子，和她好好生活在一起，过完这一生，这也是幸福至极的事吧！
但是，“幸福”这个字眼，真的属于自己吗？
他的脸上，出现了痛苦的表情。之前所想到的字眼，一个个又冒了出来，“幸福”、“绿斓”……
他的身体，微微一颤。
“好美！”碧落望着远方太阳的最后光芒，忽然说道。
甘寄回过神，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那霞光，点了点头。
两人又安静了下来，碧落忽然有些害怕，她害怕那霞光消散，自己便会陷入无尽的黑暗。她伸出手，抱住了甘寄。
甘寄的身体，又是一颤。
他忘记了被人拥抱的滋味，尤其是，一个柔弱不堪的女子的拥抱。
碧落不敢说话，她生怕，生怕自己多说一句，甘寄便会离开，或许，她心中也知道甘寄必将离开，但这一次，她没有打算放手。
若是永远可以这样，她宁愿抱着甘寄，直到天荒地老。
甘寄抬头望着天空，闭上了眼睛。
或许，那些挣扎，那些虚妄的记忆，都该放弃了吧……
“斓儿，对不起……”他说着，在心中说着。他似乎看见绿斓正在那消散的霞光中，望着自己。
“对不起，让我暂时拥抱她吧……”他似乎带着一种复杂的、怜悯的情感，伸出臂膀，将绿斓拥入怀中。
他不知道，这其实也是对自己的怜悯。
或许，他有时也会想到这些吧，但那样的自己，其实是虚伪的自己。想必，他也会恨自己的虚伪吧。
他从来不曾想过，绿斓和碧落，到底谁才是他真正爱的人，从来不曾……
此时，他更不会去想，他沉浸在这个巨大的拥抱中，那是一种温暖的感觉，一种，很久很久都没有得到的温暖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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