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溺水后无法呼吸的混沌, 痛苦的呼吸让杜宇产生了种难以抑制的呕吐感。
他痛苦难耐地蹙眉，想挣扎却动不了四肢，
直到忽有氧气窜入口鼻，才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全是纯白。
纯白的墙壁、纯白的灯光、纯白的窗帘, 还有纯白的床。
杜宇忍耐着头部尖锐的疼痛，微微颤抖起手指。
难以言明的痛苦，显示出还活着的事实。
这时忽有张美丽而憔悴的脸出现在杜宇视野之内，红着眼眶问：“小宇, 你感觉怎么样？”
这是他的姐姐杜星。久违了。
终于与最熟悉的人重逢，杜宇却讲不出话来。
杜星哭泣着被护士劝慰走，几个医务人员问询上前，帮杜宇拿下同名的头戴全息设备, 开始测量各种身体健康数值, 此时此刻, 寂静的病房里只剩下仪器滴滴答答的响声。
氧气罩的加持为杜宇提供了更多力气，他终于发出沙哑的动静：“秃秃……”
杜星在墙壁旁啜泣等候：“傻孩子, 你在胡说什么呀, 快好好休息, 别浪费力气乱动。”
杜宇的脑海里浮沉着各种恐怖画面，但视线最终还是停格在那只陈旧的巨熊上, 太多话想说，却不由焦急地咳嗽了起来。
*
好一番折腾后, 医生们才放过可怜的杜宇。
杜星捧着营养粥在床边抹泪：“我都讲过多少遍了, 叫你别沉迷电子游戏, 现在出事的那么多，你能醒来已经是万幸，以后千万要长教训，来，吃点东西。”
杜宇：“我……昏迷了多久？”
杜星：“两个礼拜，你过生日第二天我去你出租屋，看你倒在地上怎么也叫不醒，想起新闻里讲的那些摘掉虚拟设备就变植物人的新闻，也没敢乱动，赶紧打了急救电话，多谢医生这阵子一直努力照顾你。”
两个礼拜……
死去活来那么久，原来只有短短两个礼拜吗？
杜宇冷静片刻，忽然拽掉输液的针管坐起：“姐，我得去找一个人！”
结果他刚跳到地上，就双腿酸软，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杜星惊讶，放下碗搀扶：“你找谁啊找！老实在这儿待着，以后再也不许玩游戏了！”
杜宇超认真：“找我男朋友！”
杜星：“？”
杜宇：“我在游戏里交了个男朋友，他是程序员，在首都。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但是必须得去见他。”
杜星从诧异中回神，气恼道：“小宇，你是不是还糊涂着呢？”
杜宇眨着大眼睛：“没有，我男朋友叫程北坤！”
杜星：“你喜欢男人？”
杜宇：“这不是重点吧？”
杜星：“这怎么不是重点？”
杜宇气馁，扶住短发道：“哎呀，不跟你说了，我没事，我真的要走了。”
姐弟俩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医生助理忽然进门：“杜小姐，请把这两天的账结一下，财务在催了。”
杜星立刻起身擦擦眼角，拿起已经用褪色的牛仔钱包跟她走了出去。
杜宇比谁都清楚，这些年姐姐手头真的不宽裕，眼前的医院环境干干净净，仪器药物应有尽有，肯定便宜不了，所以不会因为自己的事故欠下债来吧？
思索到这里，他竟然失去一走了之的勇气。
杜宇沮丧地叹了口气，坐到床边翻出姐姐的手机，嘟囔说：“秃秃，我怎么没问你电话号码哦，现在找不到你了，我真蠢。”
他郁闷着打开网页，试着打入“程北坤”三个字搜索，但并没有什么结果。
杜宇拧巴眉头：“所以你也不是什么名人吧，这可怎么办？”
片刻之后，杜宇又用旅行网搜了下去首都的机票和高铁费，最便宜的也得奖金七八百，用他之前当代练剩余的生活费勉强够，可是……
杜星推门而入。
杜宇撇撇嘴，把所有钱转给姐姐，小声说：“我真没多大事，用不着住什么院，回家睡会儿觉就行。”
杜星心疼地望着弟弟。
手机忽然一响，杜宇看是混蛋姐夫发来消息，厌烦地点开来：星，我们离婚吧。小燕已经怀了我的孩子。
杜宇顿时火冒三丈，扶着床沿起身：“这个贱男人，还敢出轨？今天我一定要打断他的腿！”
杜星用力把弟弟按回去，认真道：“大人的事用不着你操心，住院费我已经交到了后天，赶紧躺下来，你好久没吃过东西，靠输液维持生命，已经营养不良了快！”
杜宇没敢再给姐姐火上浇油，也不晓得该怎么寻找神秘的秃秃，只能郁闷低头妥协。
*
堆满尸体的月升城堡被黑暗笼罩。
大布熊路过散发着恶臭的鲜红血泊，慢慢前行。
杜宇气喘吁吁地望着它。
熊的手里端了把黑洞洞的机关枪，恍惚间，它莫名丢失了头套，露出程北坤的毫无表情的面庞。
*
“啊！！！”
噩梦被惨叫打破。
杜宇从病床上蹭地坐起，发现墙上的时钟是午夜两点。
这个时间，杜星已经回家去帮他收拾换洗衣服了，房间内只剩下他一个人。
杜宇痛苦咽下口水，吃力地下床走到窗户边上，伸手拉开厚重的窗帘，才发现外面是雾都璀璨的江边夜色。
好久没见的感觉，恍如隔世。
这个城市有千万个人，他们都在平静的生活着，用不着人性抉择，用不着生离死别。
杜宇推开窗户，湿热的空气迎面而来，虚拟机根本模仿不出的触觉，终于带来了现实世界的真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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