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容淡然的少女对着沈席君静静地伏身一叩首,神色不变:“臣妾当日所为,是想让太后看到她二人之苦,此刻臣妾只身前来,也是想求太后,放他们一条生路。”
沈席君轻笑一声道:“哦?原来当初失言引得哀家查出真相,却是想救人?”
容妃抬起头凝视沈席君片刻,低叹了一声,道:“情之所钟,相思之苦,又岂能轻易断绝得了。皇上每每来臣妾宫里,慧淑仪都能称病不见,臣妾佩服她这份血性,也想以自己仅存的血性,出手助她一把。”
“所以你的出手相助,就是让哀家知道他俩的私情?”沈席君笑着皱起了眉,“这想法倒是有趣。”
容妃点了点头,继续道:“慧淑仪与宋大人日日相见、不知收敛,迟早会惹下大祸。臣妾想这后宫只有太后才能瞒天过海,放她二人一条生路。”容妃缓缓言罢,然后卸尽发钗配饰,低低地伏倒身去,不再言语。
沈席君一时错愕,与思言二人面面相对,半晌才道:“你是要哀家……私放一个皇帝的妃嫔出宫?”
容妃抬起身,对着沈席君再一叩首道:“臣妾知道身为宫妃,图谋此等有悖皇上龙威之事,罪不容恕。因此自请废除封号、降黜品级,只求太后成全。”
皇帝盛宠之时,竟有如此抉择,一时间,沈席君收敛了所有的猜忌和怀疑,却完全无法理解她拼上前程去救一个相识数月不到的外人是何缘故。又似乎,她根本对这份前程根本弃如敝屣。
沈席君默不作声地凝视于她,漫声道:“你就笃定,哀家会放任这等扰乱宫闱之事发生?”
容妃抬起头,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因为臣妾信皇上。皇上在踏进翊坤宫的第一夜,就告诉臣妾,若想在这宫中活下去,既要以太后为楷模,怀仁德之心逞凌厉之法。所以,臣妾知道,太后一定会帮臣妾。”
“皇上这么说?”沈席君难以理解,宫闱之内,萧靖垣竟会对容妃说下这么一番话,默然良久,沈席君终于上前扶她起身,轻声道:“罢了,既然容妃执意如此,那这事就让你去办,哀家权作不知。只不过,无论事成与否,相信动静都会不小,哀家会以失察为由,撤你妃位。”
容妃泠然的神容终于有了些许感慰之意,她凝视沈席君,重重点了点头:“臣妾领命。”
沈席君眉心一蹙,踟蹰片刻,又道:“你可知,你这一救不成,便是害了她也害了自己。哀家不明白,你小小年纪,何以有如此执念?”
容妃眼色微黯,沉默片刻,垂目道:“臣妾幼年时有一启蒙之师,老人家一生孤苦零丁一世,只因挚爱之人被送入宫中,嫁作帝王妇。臣妾自幼亲历其相思之苦、刻骨之痛,却不想自己也逃不过嫁入深宫的命运。臣妾想,总该有什么人,能破这情人生离的命数,让我们这些宫中孤魂,有个念想。”
寥寥数语凉薄,道尽深宫幽居的苦楚。这总是眉目淡漠的少女,有着不符年纪的犀利和睿智,就如同初见时预料的一般。沈席君无言以对,却见思言热泪盈眶,上前道:“容妃娘娘,若不嫌弃,请容奴婢助一臂之力。”
“思言!”沈席君心中一惊,却迎面对上思言带着凄苦的笑容,在容妃身侧跪了下来。
“求主子恕罪,思言任性,只此一次。定不会连累主子。”
朝夕相处,沈席君怎能不知思言心中暗藏一人多年,却有缘无分不得相守。或许经了此事,她能结了心结,不再郁郁寡欢,沈席君斟酌片刻,便点了头道允她离去。
之后的几日过得风平浪静。沈席君在慈宁宫中安坐,听长春别苑不断地传来消息,说是慧淑仪的病致沉疴,一日重过一日。约莫撑了半月之后,由太医院院判顾瞻亲撰手折,上书太后言明慧淑仪之病确系疫症,不能再留在宫里。
于是太后口谕,因容妃为东六宫之首,责其代太后送慧淑仪去西郊行宫养病。另派了太后跟前最得力的掌宫姑姑思言出面帮忙处理,也算尽了心意。
而一直负责慧淑仪病情的医官宋东升,自然同行前往。
于是思言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慈宁宫里的内务仍是她在负责,而行宫那边也要打点。每日里频频往返两宫之间,连沈席君都两三天见不着她一次。只有听着高进喜每每报告说慧淑仪的病情每况愈下,宫里也没人敢去探望,沈席君才能知道,她们的进展还算顺利。
如此又撑过半月,这一日刚用完午餐,就见高进喜匆匆进门,躬了身子道:“主子,西郊刚来的消息,说慧淑仪昨个儿半夜又咳血了,看着快不行了。”
沈席君微微一怔,道:“估计就这几日,宋大人该请顾瞻亲自去送最后一程了。”随即叹了一声道,“也好……思言快回来了吧。”
高进喜顿了一顿道:“说起来,奴才也几日没见着她了,似乎这几日一直没回宫来。”
“慧淑仪病重,行宫那边自然有诸多事宜要照顾。”沈席君不以为意地点点头。
然而话音未落,侍女锦秀急急而入道:“主子不好了,宁安公主在门外求见,好像抓了思言姐和宋大人,有什么事。”
“公主抓了思言?”沈席君闻声惊起,心道不好。时值容妃这一番大计的最后关头,思言突然被抓,怕是出了什么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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