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劫敛眉笑弯了眼角,低笑了几声道:“原来袁兄还未与姑娘说过在下之事,实不相瞒,在下的确复姓轩辕,双名浩劫,才是全名。宣劫,乃避居俗世所用的化名。”
“轩辕……浩劫?”沈席君微微惊讶道,“天下之浩劫,公子如此风流人物却配上这般名讳……当真有武林世家风范。”
“并非如此。”宣劫摇了摇头,笑容里似有些怅然,“父亲为我取这名倒不是为了哗众取宠,只是在我初生时,曾有高僧云游至家宅,对父亲说我生而携劫数而来,经此一生,必会遇颠覆乾坤之大劫,而我就为应此浩劫而生。”
“颠覆乾坤?”沈席君哑然失笑道,“恕我不敬,只是那高僧之言是否危言耸听了?”
宣劫微微一笑,道:“父亲说,让我避居于山野,消除天生的戾气,以浩劫为名,也是让我时时警醒。轩辕氏叱咤武林数十年,如今虽然避世但声威仍在,轩辕后人,当不至行至差错,堕了先祖威名。”
虽说口口声声的慨然之辞,可宣劫的神容却明显地黯淡下去,眉眼间流露出少许惆怅和无奈。沈席君心念一动,道:“可真有劫数发生?”
宣劫神色微动,些许的涩意旋即化作了云淡风轻:“若我当真命里带劫,自然是避无可避,难道我轩辕浩劫还怕了。”
不知是宣劫故作慨然的言语,还是刻意压抑的神情,那样的轻描淡写却触动了沈席君心中某处,有些许的感伤袭上。静默了片刻,顺着摇水声便可见萧靖垣缓步而来,脸上还带着刚起床时的懵懂。
两下里也不见礼,萧靖垣径直进了门,对沈席君点一点头后,就拉过宣劫坐下道:“你们几个昨晚真够狠的,明知道我现在比不得你们日日浪荡,还这样灌我。”
宣劫笑着瞥一眼沈席君,道:“就知道你平日里憋得辛苦,才让你开怀畅饮一翻,一解酒馋哪。”
沈席君低头一笑,夹起一筷子酱瓜放入粥中,听萧靖垣大呼头痛:“那您几位下回千万别了,兄弟我现在清心寡欲自得其乐,这酒之一道,浅尝则之即可。”
宣劫哈哈大笑,转过头对沈席君道:“沈姑娘,我这萧老弟这两年是被您管得转了性吧?连酒都不喝了,这可不行,您高抬贵手,还是让他恢复本性为好。”
沈席君看一眼萧靖垣满眼的蹙眉苦笑,不由得忍俊不禁,浅笑着摇了摇头。
在这里,萧靖垣不再是宫里那无上的权威,也不再是四年前愤懑的雍王,在曾经一同快意恩仇的挚友跟前,他只是那个仗剑江湖的少年侠客,豁达、开朗,无心忧患天下。看着他们把盏肆意欢谑,听着他们笑论江湖纷争,沈席君突然有些茫然,或许就萧靖垣而言,她真不该逼他回京,断绝了他曾经那样逍遥的人生。
这一顿早膳用得并不长久,沈席君回屋收拾了行囊,便被画舫送回直昨夜的庄园入口。萧靖垣和宣劫二人各牵了马匹候在道口,待得沈席君走近,宣劫抬手拱拳道:“沈姑娘形容,实与传言相去甚远。自今日起,沈姑娘便是宣某的朋友,往后若有差遣,随时恭候。就此别过,姑娘保重。”
沈席君颔首致谢道:“公子言重,就此别过,保重。”言罢上马跟上了萧靖垣的马身,沿小路进城。踏几步回身,还能见宣劫立于道口、依依挥手的身形。
看着沈席君不舍的模样,萧靖垣不由得笑着揶揄:“别舍不得了,住一个城里,这几日有的是机会过来。”
沈席君不理会他的调侃,叹一声道:“这宣公子,倒是个妙人,难怪与你会成为挚友。”
“哦?这么说在席君姑娘心里,区区在下也是个妙人?”萧靖垣喜上眉梢,显然心情不错。
沈席君笑着转开眼,欣赏沿途水乡风情,此时正是早春春耕时节,水田稻苗葱绿,农人驾着水牛穿梭田间,总角小儿的稚气欢声伴着围坐的农妇们的高声闲聊,像是浑然天成的田间乐曲。
这样的世外桃源,亏得宣家选的好地方。沈席君沉默片刻,突然道:“听宣公子说他将历一场浩劫?是真的么?”
萧靖垣一愣,道:“他都跟你说了?”
“怎么,还不能对人言?”
沈席君心中疑虑,转过头看萧靖垣面色略微有些沉重,犹豫了半晌才道:“倒也不是,只是浩劫已起,现下与他来说正是非常时期。”
“浩劫已起?难道真的要颠覆乾坤?”沈席君有些意外地一惊,随即道,“不可能。如今大战刚熄,朝政清明,我不信还能有什么浩劫祸害苍生。”
萧靖垣不由得笑道:“太后娘娘,您可别事事都挂念朝廷大事啊。他那浩劫,是江湖中事。你可知数十年前,西域曾兴起魔教拜月。”
沈席君点点头道:“魔教拜月数十年雄踞西域,教徒以圣女为尊、功夫至阴至邪,与武林正派纷争不断,我当年也略有耳闻。”
萧靖垣摇头道:“不是纷争不断,而是势同水火不共戴天。三十多年前上代圣女为夺教派秘笈,虐杀点苍、青城、崆峒三大派掌门,后在西倾山一带被围攻战死,教中元老被赶尽杀绝,拜月教也趋于消散。只是四五年前,江湖传言有人找到了圣女的后人,于是那些散落的教众要迎回圣女,报灭教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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