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这样, ”夏知鸟看着她, “我回来, 就是奔着她的, 我自己会去。”
说完后, 夏知鸟和林烨就急匆匆地往病房走了。
至于程诺, 则留了下来, 站在那儿看着章禾。明明两个人年纪差不多，都是五十多的人，但程诺看起来却像是才四十出头, 且气质优雅穿着大方；而章禾看上去却像是要比原本的年纪都还老上了几岁。
十来年不见，对于章禾现如今的变化，程诺也是有些诧异。毕竟在当年, 不管怎么说, 章禾也还是把自己收拾得挺好的，各种牌子的包包衣裳, 基本都有, 发型也是隔三差五就会顺应潮流换上一款, 可如今却……
“好久不见。”看了章禾好一会儿后, 程诺开口。
“好久……不见……”一开口, 白色的雾气便喷涌而出, 章禾注视着她，眯了眯双眼，鼻尖通红。
“我们去里头找张椅子坐下好好聊聊吧, 怎样？”程诺伸出手, 往医院里头略略一指。
“嗯……”章禾抬头看着她，而后点了点头，跟着程诺一块儿走到里头，在走廊处的座椅上坐了下来。
“你打了她？”虽说已经明白事情究竟是怎样一回事，但程诺还是问了一次。
“是……”章禾点头。
“原因是什么？”程诺问。
章禾听完，抬头看了看她，又转头望向别处，好像还是十分羞于启齿的样子。
“是因为她说她喜欢知鸟吗？”程诺徐徐问之。
“差不多……”章禾双手在腿上轻轻捻动着，“她说她是同性恋，喜欢女人。”
说这话的时候，章禾还用眼角余光瞥了下左右两边，仿佛是在害怕被人给听了去。
“这对你而言，很不可理喻？”程诺扬了下眉，但声音依旧轻轻的，软软的。
“会有很多人用奇怪的眼光看她，看我们……”章禾喃喃道，“还有……”
“你说。”程诺向她递出一张纸巾。
“没有婚姻保障，以后如果对方一不开心就跑了，那怎么办……”章禾接过纸巾，却没有急着擦眼泪，只是转头望向程诺，“谁也不能保证的关系，真的很危险。法律这把武器，有时候真的缺不得。”
“除此之外呢？还有什么？”程诺继续追问。
“还有……还有……”说到这儿，章禾揉着纸巾，忽然间就又崩溃了。于是，她又用围巾捂住脸，直直摇头。
“别急，慢慢说。”程诺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脊。
“我其实，也是……”章禾依旧捂着脸。
“也是什么？”程诺问。
“也喜欢女的。我曾经，喜欢过一个女人。她口口声声说，要和我在一起一辈子，就算是被家人打断腿，也不怕。我十分信任她，和她一起努力着。可是后来有一天，她突然就消失了。在消失之前，她问我要了一大笔钱，说是她父母身体不好嘛。然后我没办法，就找了我爸妈借钱，对他来说不多，对我来说挺多，是当时的我根本还不起的 ，我爸妈问我要来做什么，我说做小本生意。”
程诺静静地注视着她，没有打断。
“就特别傻。结果我爸问了我周围朋友一圈，并没有发现我在做什么生意，反而无意间得知了我和那女人的事情，特别喷怒，回去就用鞭子抽了我一顿，皮开肉绽的，还惊动了街坊邻居。我进了医院，然后我爸就报警了，说必须追回那笔钱。但结果却是，钱没有追回来，我也受伤了，然后这件事还闹大了，被一家报社刊登了出来。”章禾说到这儿，抬手擦了擦眼泪。
“之后，曾经和我爸有仇的人看到了报纸，就开始大规模地购买过来，每天都往我爸单位，还有我们家门上，外墙上四处张贴。那一段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在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们。有人说我爸妈一定是前世造孽太多，这辈子才生下了我这种怪物。反正，走在大街上，都经常可以遇见有人对着我们指指点点的，一看到我，就说，‘哎，这不是那个同性恋吗？’，反正就像围观猴子一样，连我的一些朋友都在疏远我……”章禾说到这儿，拿纸巾按压了下双眼。
“然后呢？”程诺问。
“然后我爸给气倒了，进了医院。我就开始各种澄清，说我和那个女人只是闺蜜，并不是像报纸上说的那样。最后……最后我爸妈叫我去相亲，看着那些男人，我都受不了，就嫁给了我当时的朋友国栋，”章禾说完，又抽出一口气，“我真的……我只是不希望阿清走那条路，一点都不希望……”
听完后，程诺微微张口，点点头，表示全部弄明白了。
片刻，程诺问了句：“那你觉得，最后选择和国栋大哥在一起，是明智的吗？你幸福快乐吗？”
章禾听完，羞愧道：“我把他当成的家人。”
“但始终没办法当成爱人是吗？”程诺问。
章禾听完，转头望向她，最后还是点了下头。
过了会儿，程诺望着对面白墙，轻声说道：“我能理解你的遭遇有多么令人痛苦和绝望，可是妹妹，你有想过没有，你现在的行为，不但不是在保护你的女儿，反而是恰好在复制那些对你造成伤害的人啊，也是在变相帮助那些欺负过你们这一群体的人来继续欺负你们自身。你看，你和别人一样组建了家庭，但是也不幸福快乐，对不对？所以，为什么还要让阿清重蹈覆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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