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楚暮一言不发地跟在秦朝身后,耳朵嗡嗡地响,仿佛远处电影里的枪林弹雨正落在他耳边。
秦朝走了很长一段路,终于停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昏黄的路灯下成群结队的蚊子盘旋着。
“把手伸出来,”秦朝说。
楚暮缓缓地抬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这才注意到秦朝手上拿的是一瓶花露水。
秦朝按了几下,空气中弥漫着香气,这种太熟悉的味道似乎很容易把人一下子带回童年。
“还有脚。”
秦朝蹲**想帮他喷,被楚暮摆了摆手拒绝了。
一时间两人有些无话。
楚暮望着远处电影屏幕上发出的阵阵亮光,心跳得很快,他已经把所有的记忆都牢牢封存在了铁皮箱里,但现在似乎有人要拿起斧头一下下地砸那个箱子,砸得它破一个洞,把所有记忆都放出来。
楚暮,很怕。
他深呼吸一口,闭上了眼睛,黑暗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妈妈,妈妈带着绝望的眼神守着那只铁皮箱。
别砸,千万别砸,楚暮在心里说。
夏夜的知了叫着,听得人很心烦,秦朝感觉似乎有一根鱼刺卡在喉咙口,他每吞咽一下口水就痛得要命。
千言万语,如鲠在喉。
他有好多话想问。
他想问,为什么离婚这件事情你们都瞒着我。
为什么不带走我,把我丢给爸爸。
为什么你们狠心到彻底断了联系。
还有哥哥,那天你说要给我当上篮球队长的奖励,那个奖励到底是什么?
秦朝有些难受,仿佛看到了那个死在十五岁的自己。
“哥…”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秦朝握紧了下拳头,“哥,你先说。”
楚暮把眼神撇开,轻轻地说,“你…方不方便去带别的班级?”
秦朝愣了一下,拳头握得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哥,你是不想见到我么?”
“没有。”楚暮淡淡地说,“怎么会?”
“哦。”
秦朝突然觉得那根鱼刺被一团饭硬推了下面,不知道会不会划伤食道。
“方便,我去说一声就行。”
“嗯。”
远处的电影似乎已经在结尾了,胜利的欢呼声反衬着路灯下的沉默。
“妈…”
“妈…”
又是同时开口,秦朝赶了赶四周围绕的蚊子,说,“妈这几年怎么样了?”
“还行。”
楚暮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不会再怎么想着去…她说她想活着。”
只是,楚暮不知道这话可不可信,就像一个酒鬼说没醉一般,一个抑郁症患者说想活着。
秦朝突然觉得有些委屈,他想紧紧地抱住哥哥,告诉他,我很想妈妈,我更想你。
只是他开口却说起了爸爸,“爸这几年挺顺,升了官,结了婚,还生了个女儿。”
“女儿叫秦一一。”
“这些年我没有用他的钱,我有在打工,国防生还有补贴。”
“嗯。”楚暮不想再听下去了,“电影快结束了,我们回去吧。”
“哦,那你先走吧,我打个电话。”
秦朝靠在路灯柱子上,看着楚暮越走越远,直到彻底消失,才拿起了手机。
“虎子,我们换个班带吧。”
“为啥?”
“对着亲哥哥下不了狠手。”秦朝勉强地笑了下,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听得到么。
“我们是教官,又不是黑社会。”陆虎在电话里唠唠叨叨地调侃了他一番,还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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