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顶灯接触不良地闪动着,秦朝和妈妈隔着老式纱门互相对视着,直到楚暮要去拉门,楚琴才慌乱地打开门请他们进来。
两室一厅的老房子,陈设简单而整洁,秦朝坐在布沙发上仿佛是来拜访的客人,没有电视剧里亲人重逢时的抱头痛哭,秦朝一动不动地看着妈妈在厨房与客厅之间进进出出。
“晚饭吃了吗?小暮也不早说,家里也没什么东西。”
“妈,我们吃过了。”
楚暮起身想招呼妈妈坐下,但她却执着地在厨房里忙碌,烧了壶水、切了苹果、洗了葡萄、拿出橘子、又热了锅排骨汤。看着灶台上冒起的热气,秦朝一瞬间感觉自己从未离开过,这只不过一个放学后稀松的夜晚。
楚暮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背,秦朝这才发现整个人在颤抖,同样在颤抖的还有正在向自己走来的妈妈。
楚琴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汤,但是盛得太满了,一路都在倾洒出来,似乎是被烫到了,她颤抖的双手再也端不住了。
“啪—”
两只陶瓷碗碎了满地,秦朝起身飞快地抱着了妈妈,他这才发现妈妈抱起来比他想象得更加瘦弱。楚琴像是终于忍受不住似地,伏在秦朝肩头啜泣着,泪水沾湿了他的衣服。
不知道过了时候,妈妈才缓缓开口,她说,“小朝,妈妈对不起你。”说完她含着泪水又不断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秦朝拥着妈妈的肩,让她抬头看着自己,认真地说,“妈妈,没有对不起,真的。我只是…”
“我只是太想你了,太想太想了,我该早点来找你们。”
“八年,太久了。”
…
母子俩就这样拥抱着,直到楚暮把地上的碎片和汤水都收拾干净。
秦朝又坐回沙发上,这时才想起这是楚暮住了八年的家,是那个没有自己的家。家里太干净,干净到都找不到楚暮的痕迹,只有茶几下面叠着的或许是楚暮看过的杂志报纸。
下意识地想靠近楚暮,脑海中的那根弦却突然绷紧,不能让妈妈看出来,秦朝在心里默默警告自己,他必须如履薄冰一般。
“妈,你也吃。”楚暮剥了个橘子递给妈妈。
楚琴心不在焉地吃着,小心翼翼地问,“小朝,这些年还好吗?”
“挺好的。”
楚琴“嗯”了一声,又沉默了下来。
直觉告诉秦朝他应该再说些什么,于是他喝了口水,又补充道,“我考了国防生,每年都拿奖学金,生活也不错,还有…”
他顿了顿,说,“还有,我交女朋友了。”
楚琴突然抬起头,眼神很意外,像是终于松了口气,但她很快又把这种情绪掩饰了起来,试图平静地问,“大学是可以找了,女孩子怎么样?
“挺好的,很可爱。”
说这话时,秦朝没敢看楚暮,又听到妈妈像是随口问道,“有照片吗?可以给妈妈看看吗?”
哪里来的照片?
秦朝还没来得及想对策,只见楚暮掏出了手机,随手点开了相册,翻出里面存着的两张照片,大概是从军训群里下载保存的。
都是别人偷拍的,一张是秦朝抱着丁雪儿在操场上飞奔,一张是篝火晚会那天两人被起哄地推在一起。
秦朝心里动了下,不知道哥哥把他的照片都保存了下来。
“长得真漂亮,和我们小朝很般配。”
楚琴满意地评价道,又听楚暮在讲军训时的事情,秦朝没插嘴。
像是无数个一家人平凡的夜晚,转眼就到了睡觉的时间,秦朝看了眼两间卧室,卧室里都只有一张一米二的小床。
楚琴去房间里翻找着干净的被套和被子。
“妈,我睡沙发就行。”秦朝冲着房间里喊了一声。
“沙发晚上太冷,和小暮挤下吧。”
“妈,让小朝睡舒服些,我打地铺。”说罢,楚暮自顾自地从柜子里找出块毯子垫在地上,又拿出枕头和被子摆好。
“哥,还是我打地铺吧,当兵的哪儿都能睡。”
楚琴看着他俩谦让的样子笑了笑,替他们关上了房门。
地铺打在楚暮的床边,一个睡在床上,一个睡在地上,不那么严实的窗帘缝隙里溜进来些月光,夜晚寂静得很,只听到两人的呼吸声交错着响起。
“哥…”秦朝轻轻地叫了声。
楚暮翻了个身,侧卧着看向地上的秦朝,两个人都没有睡着,彼此相视的眼神中星光盈盈。
“哥,妈妈会没事的吧?”
楚暮“嗯”了一声,然后沿着床边垂下手臂,秦朝轻轻伸手握住,温度在两人贴合的掌心升高,舒服得让人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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