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枫回头看了一眼小孩,小孩正大口大口吃地香甜,嘴角都是渣,眼中没有了刚刚的惶恐不安,只剩下了单纯的快乐。
他们一路走着,能看到头顶水盆的妇女,拉着车搬水的男人,孩子身边牵着比自己更小的孩子,老人坐在家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女人在乌黑的水里用力地搓洗衣服,一件又一件,教堂传来了钟声……陆枫发现这里的人和外面的人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同样努力地生活着。
孩子们成群结队地呼啸而过,他们或赤着上身,或没有鞋子,但他们跑过去的时候仿佛草原上的羚羊。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了一栋由木头和铁板拼接起来的小楼,门口的木桩上拴着一只不怎么健康的牛,大声地喘着气,两只眼睛也浑浊不清,它看起来很老了。
“这是纳米尔的家。”弗朗西斯说道,他说得很认真,很严肃,“纳米尔和那萨的家。”
“嗯。”陆枫点点头,那个门比一般的门要低一点,他伸手拍了拍弗朗西斯,“去和你的好朋友打声招呼吧。”
弗朗西斯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他上前敲门,没一会门就拉开了条缝,一个头发乱蓬蓬的女孩透过门缝看过来,她有一双大而圆的眼睛。
“妮娜,我是弗朗西斯,你爸爸在吗?”
妮娜只是扒着门不说话,直勾勾地盯着弗朗西斯。
“是……谁?”从里屋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和一阵咳嗽,“妮娜,谁在哪里?”
妮娜回过头,但她没有出声。
弗朗西斯走到门跟前,“我是弗朗西斯。”
“哦,弗朗西斯啊,进来吧。”那声音说道,“咳咳咳,妮娜,把,把门打开。”
弗朗西斯推开门走了进去,屋内昏暗地不像样,只有一盏快要油尽灯枯的老灯泡闪闪烁烁,妮娜像只小老鼠咻得钻到了二楼,弗朗西斯抬头,妮娜和他的五个兄妹都在上面,正透过栏杆往下看,那萨还是那副样子,病怏怏地裹在被子里靠着墙,怀里抱着一个小家伙,她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额头,望着他嘴里发出哒哒哒的声音,惹地小家伙时不时就笑起来。
“那萨。”弗朗西斯站在门口,因为这个家实在没有太多可以落脚的地方。
那萨转过头看着他,“你来找纳米尔吗?”
“嗯,他打工回来了吗?”弗朗西斯感觉自己快要无法呼吸,整个屋子里散发出难以言说的味道。
“没回来。”那萨又低头开始逗孩子,她轻轻晃着身子,“没回来,没回来,回不来了,回不来了。”她伸手刮着孩子的鼻子,垂下额头和他紧紧相贴,“查尔斯,你爸爸回不来了,他不要你了,不要彼得了,不要妮娜了,不要……”
弗朗西斯突然感觉一股冷气从脚底直接冲上天灵盖,他摇摇晃晃地扑到床跟前,“你说什么?什么回不来了?”
那萨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死了,你不知道吗?”说完她又晃起身子,“他不要了,不要你了,不要妮娜了,不要彼得了,不要上帝了……他不要了。”
“什么意思?”弗朗西斯往她那边爬了爬,“你说谁死了?你说谁?”
“纳米尔啊。”那萨突然咳了起来,“纳米尔啊,那个下地狱的混蛋死了!留了六个孩子跟我一起在这里饿死!”她尖叫起来,死死地盯着弗朗西斯,“你不是跟他关系很好吗?你不知道他把自己吊死了?你怎么能不知道?你怎么能不知道!”
她怀里的孩子开始大哭。
弗朗西斯怔愣地看着那萨,眼泪夺眶而出,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萨那张骨瘦嶙峋的脸就在他眼前。
那萨瞪着浑浊的双眼,双唇微启,“他死了,他把自己吊死在教堂后面的树上了,他下地狱了,你要找他,去地狱里找吧!”她没有一滴泪,没有一点情绪变化,她把查尔斯紧紧地贴在自己干瘪的胸前,“别哭了,宝贝。”
弗朗西斯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砍了一刀,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点点往后退,他抬头看见妮娜他们几个像是抱团取暖的小老鼠,瑟瑟发抖地缩在一起,他跌跌撞撞了往后退,撞上了一个人,他回头,陆枫紧张地看着他,“发生什么了?你……”
弗朗西斯感觉自己什么都听不清,什么都看不见,他一把推开陆枫,跑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推开多少人,不知道陆枫和爱撒在身后叫了自己多少声,他眼中只有那个高耸着十字架的教堂,他跌跌撞撞一路跑去。
“开门!”他拍打着沃蒂埃牧师的家门,“开门!开门!”
“沃蒂埃开门!”
“开门!”
他滑了下去双膝着地,“开门!沃蒂埃你开开门,求求你!开开门!”
突然背后响起一阵脚步声,他顺着看过去,爱撒和陆枫站在不远处气喘吁吁地看着他。
他撑起身,一下一下垂着门,“沃蒂埃,你开门!”
“弗朗西斯。”沃蒂埃从教堂走了出来。
弗朗西斯像只饿极的狼朝他扑了过去,“纳米尔呢?”
沃蒂埃牧师揉了揉太阳穴,“他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他在哪?”弗朗西斯吼道,他双眼通红,“他在哪?”
沃蒂埃牧师深吸了一口气,他眨了眨眼,“我不知道,他的葬礼不是我处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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