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婊婊迷惑地看着她，“他是你男朋友，你怕啥？”
“不知道。”江一懋也一脸迷茫，“有时候他送我回宿舍，我会害怕他吻我，会害怕他摸我，甚至谈了这么久，我害怕有一天，他会叫我去开房上丨床……就是这些事好像谈恋爱后就很正常，但我不想，然后就害怕，因为拒绝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婊婊沉默了，不知道说啥。
过了一会，他问，“那你准备怎么办？分手。”
“应该会分吧。”江一懋搓了搓脖子，“他好像最近跟我们学校另一个女生有点……火花？？”
“那你这算不算头顶一片绿？”
“没感觉，无所谓了。”江一懋吸了口烟，“说实话，我感觉我好像也挺对不起人家的，又没那么喜欢人家，还跟人家谈恋爱。”
“渣女。”婊婊言简意赅。
“我也觉得自己这样好像挺渣。”江一懋看着窗外的墙，“我感觉我好像以后也不想和异性谈恋爱，但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和女生谈恋爱，感觉自己好像对女生挺有好感的，平时好像走在学校里看小姐姐也多过小哥哥，但这能不能算les?因为我看着那些小姐姐也没什么生理冲动。”她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好吧，我看着男的也没生理冲动。”
“你这是性冷淡吧。”婊婊弹了弹烟灰，“你要不找人柏拉图？精神恋爱。”
“去你妈的。”江一懋笑了一下，“几点了？”
“一点五十八。”
“*，恳谈会要开始了。”江一懋把半截烟直接按灭在垃圾桶。
江一懋拉了个椅子坐在最后一排，时不时站起来用照相机拍几张照。
不知道为什么，恳谈会让她想起了一以前在电影电视剧看到那些戒酒协会，关爱协会。
高儒霆是主持人坐在台子上的左边，右边坐着的是分享人，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是两个人一起，有时候则是三个人。
台上正在分享的是一个家庭，男生看起来二十六的样子，刚留学回来，大四毕业向家里出了柜，拉锯战了四没有回国，父母松了口，说其实在儿子回国前一年他们夫妻两就来亲友会了，一方面想看看别人碰见这事咋办，另一方面是想搞明白自己儿子怎么会喜欢同性，虽然来了一年多了，但老夫妻两还是过不去心里的槛，父亲靠着椅子沉默着看着地，母亲拿着话筒和儿子谈着，江一懋看着心下一直颤，害怕他们下一秒就会吵起来。
整个会场里有二十来个人，但所有人都无能为力，只能静静地看着。
江一懋看着高姐身子前倾，握着话筒的手紧绷着。
“我不知道。”儿子低着头，“一觉醒来我就知道我是同性恋了。”
“总有什么原因吧。”半百头发的母亲捏着纸擦眼泪，吼着“凡事总有个原因吧，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喜欢同性？谁给你教过这个？没人教过你这个，你从哪学的？咱们身边也没有这种人啊！！”她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会场一片寂静。
父亲突然咳了几下，咳完后又沉默地看着地板。
过了好久江一懋听见那个男生说，“可是，妈，我就是喜欢男生，喜欢这事是本能吧，你们把我生下来那一刻，我就是个同性恋，我也没办法，妈，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他抹了把脸，“我试过，我真的试过，但我真的做不到，妈，爸，我做不到，我没办法跟别人一样娶个媳妇，然后生个孩子，我也不能那么害人家姑娘。”
看着台上嚎啕大哭的母亲，沉默的父亲，和无助的男生。
连空气都颤抖着。
原来这么绝望的吗？
江一懋觉得自己坐着的椅子仿佛一个黑洞，一瞬间就要把她吞噬干净。
整个会场都沉默着。
“哎。”
那位父亲长长叹了口气，拉过自己儿子的手拍了拍，“我跟你妈知道，知道，知道啊。”父亲额头皱纹深深隆起，“喜欢男娃就喜欢男娃吧，喜欢就喜欢吧。”那位父亲深吸了口气，“你也大小伙了，啥事自己掂量着就成，没事多回家呆呆，你走了这几年，你妈没事就去你房间坐着，一坐就一下午，你妈想你，我也想你，就是不知道怎么说，你们这代人跟我们不一样，见得多，懂的多，我们有时候跟不上，我跟你妈活了大半辈子了，都没听说过同性恋，没听说过啊……算了，你自己掂量着吧，男娃就男娃，找个靠谱的，人好的，你们过日子不比别人家过日子，出个事连个保障都没有。”那位父亲眼皮垂着，表情紧绷，“你要自己多操心，多上心。”说完他用力握了握青年的手，扶着一旁的妻子走下了台，下台后，他转身向高儒霆微微颔首，“谢谢你们。”
江一懋慢吞吞地收拾会场。
“小江，收拾完了吗？下来吃饭。”
“高姐。”
高儒霆弯腰把旁边的空水瓶捡起来，“刚我看了一下照片，拍的挺好。”
“谢谢高姐。”
“哈哈哈哈哈。”高儒霆笑了起来，“哎，怎么感觉恳谈会开完你就情绪不高的样子。”
“有吗？”
高儒霆看了她一眼，拉着她坐到了沙发上，“我大概也能猜出来，之前的志愿者有些开完恳谈会也是情绪不太好，咱们的志愿者有同性恋，有**恋这些少数人也有异性恋，只有认同平权，咱们都可以接受。今天恳谈会我觉得还挺圆满的，尤其小高他们，有时候这人啊，想不通就想不通，想通了也就一下子想通了，有些人和家里耗一辈子可能都不被接受，有些人努努力，花个几年，有的甚至花上几个月，家里也就同意……但现在，其实已经好很多了，放以前连个能说的地都没有，现在你只要愿意找，就有人帮你。所以，虽然还没有那么好，但也没有那么差了，下一秒总比上一秒好，所以，别难过，高兴点，年轻轻的祖国花朵，就要灿灿烂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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