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嘶——”心旌荡漾的人在又一大口下去时毫无防备地被烫了个正着，差点从条凳上弹跳起来。
正左一口美滋滋吃肉、右一口香喷喷吃菜的于元闻声看去，惊得筷子都掉了下去：“哇，大哥，你也烫到嘴巴啦？夏，嗯，嗯，哑婆婆吃这个也烫到了呢。”
小孩语气过分惊叹，两个“也”字引得于长奇异地看了他好几眼。
于元这时才忽地意识到是自己忘记告诉大哥这个小包子里头有好烫的汤，要慢慢吃才行。
他极为心虚地捡好筷子，屁股一拱一拱顺着条凳挪到了里侧，趴上桌子给自家大哥倒凉茶赔小心。
“大哥，快喝水。”
“没，没事，疵李的饭，大哥自己来。下次李疵的时候也小心点。”于长大着舌头道。
他呲牙咧嘴地给自己连灌了好几杯茶水，才把嘴里的灼烧感和心里那点因“哑婆婆也烫到了”这几个字而不安分摇曳起来的灼热东西彻底按了下去。
之后，他进食的速度也降了下来。
于元已经很努力吃了，可看着各碗里还有一半的剩菜不解，平日夏夏带着他们会尽量把每顿做的饭菜都吃完的，一般都不会剩什么的。
“大哥，你不喜欢吃这些菜吗？你是不是觉得不好吃啊？怎么不吃啊？”
“好吃啊，包子里也有菜，一样好吃，大哥吃这些就可以了，剩的肉留给阿元明早吃。明日一大早大哥要去田里插秧，大哥会给你煮好粥，把菜热在锅里，你起来后自己去灶屋端了吃啊。吃了饭你要是想到田边去玩，就到二叔家找娟子姐带你来，不去的话记得玩够了到二叔家吃晌饭，大哥中午也在二叔家吃，自家不煮饭了。”于长摸摸小孩的头嘱咐道。
“我去的，大哥起来喊我，我跟你一块去。”于元摇摇头，接着又道，“可是肉肉灶屋里还有呢，到时吃不完坏了怎么办？大哥你把这里的全部都吃了吧。包子也有好多呢，明早我和大哥一块吃包子，不煮粥了，喝黑糊糊？如果大哥不喜欢黑糊糊的话，等会我们泡点点豆子，我明日起来给大哥磨豆子水吧？我会煮的！”
于长听着小孩竟跟个大人似的都能条理清楚地安排生活了，还说要给他磨豆子，做早饭吃，眼眶里的热意又不停上涌。
“那就听阿元的，明早吃黑糊糊，下回再让阿元给大哥煮豆子水。但是大哥明日天不亮就要起的，太早了，阿元还是在家里多睡一会儿，等起来后再去找你娟子姐一块给大哥送水吧。明早大哥用铜壶把水烧好，你送半壶来就行了，留些放家里，不要提一壶满的，很重。你到二叔家里后让娟子姐带几个碗，和你一起去，啊？”
他特意给小孩安排好了任务，以免人非要跟着他一块早起出门。
果然，听到自己要负责送水，于元不再坚持让于长必须喊他。只是一个劲让于长吃肉，还十分大方地让出了自己的东西：“大哥，我的葫芦明日给你背。我有两个，一个大的，这么大，一个小的，这么小。豆子有一个，娟子姐也有一个，可以装水的，背在身上，不用手拎呢。”
“葫芦？”于长挑了挑眉，知道肯定是女子给小孩添的新玩意儿，不过娟子也有一个？
想着刚刚在二叔家门口发生的事，他心里忽然了悟了，如今娟子肯定也是知道那女子的存在了。
明着是打掩护的人越来越多了，可是也越来越容易被人发觉啊，他不知道那女子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可能还没自己担忧得多，一看心就很大。
不然怎么会弄来这么多东西到处送呢？要是个心里有数的，这当口不说不会出头去做什么买卖，更不会带小孩出去，尤其不可能赚了钱还买各种东西到处散发。要是不习惯他家贫寒的条件，她自己偷偷买些吃的用的也就算了，真没必要给这些娃子整这么多七七八八惹眼的物件。
他忽然觉得有些头疼了，这人难道真不怕村里人发现她住在一个只有单身男子的家里么？到时候揭发出来后可就百口莫辩了。
他是男人，哪怕承受一些流言到底伤害不会很大，时间久了，大家可能还会因此打趣几声，反正他不靠名声进学做官什么的。但她就不一样了，一旦沾上这些，村里人的反应想必会很激烈，认为她是一个不要脸的道德败坏的女人，赶走她是轻的，群情激愤的情况下突起伤人也是有可能的。
更可怕的是到时候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姨，大姑娘小媳妇走亲戚后，要不了多久肯定十里八乡都知道这回事。
这对她来说就是致命的了，如果她已经成亲了，娘家婆家无论哪方的家里人哪怕为了自家的名声着想都很难再容纳她，如果她还没嫁，以后想嫁个正经人家怕是都困难了。
这人到底怎么想的？
依她的容貌和手艺，这个年纪应该不可能……
“大哥，你看，这个！这样，这样背的。”
小孩噔噔噔跑回卧房拿了葫芦示范给他看。
于长瞧着那葫芦还不过自己巴掌大，真装满水也就够自己喝两三口，有心拒绝，却发现小孩虽有不舍但依旧将葫芦坚定地塞到了自己怀里，之后脸上便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这孩子原来也是这么想照顾他的么？
好像比起退回去，收下会更让他高兴吧？
想清楚这点，他便不再犹豫了。
“那大哥就借一天，多谢我们阿元了。”
听到这话，小孩果然眼睛咻地就亮了，抿着小嘴还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后故作若无其事般地又扒了一口饭才道：“大葫芦在灶屋柜子里，我等会带大哥去看。”
“那既然有两个，不然大哥就拿大葫芦，小葫芦还是给阿元带着？”于长试探着问。
“两个都给大哥，水就装得多一点，不然大哥就要干到了。我明日一定会早一点起来去给你送水的，大哥只要再等我一下下的。”于元如是道。
面对如此贴心的照顾，于长怎么舍得拒绝，只点点头后微笑着催促小孩快点用饭，免得饭菜再凉了。而他也不再刻意控制自己，毕竟这些若真是女子特意准备留下来给阿元的，白白放坏了就真的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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