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笙站在阳台的栏杆前，天边的月亮早已经被漫天的灰色雾气完全掩盖了。月光只能从浓厚的灰雾当中透过来一点点，就像是清晨时候刺破树林雾气的阳光一样，一缕缕淡薄的月光夹杂着雾气在天边浮现，展现出了丁达尔效应的壮丽景象。
不过莫如笙没有心思欣赏这一幅景象。
如果这只是风景，那么她想要看多久，似乎都不是什么问题。可惜这个地方，这些雾气，这个环境，其实都在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危险的来临。现在，莫如笙身处她的意识空间里面，整座城市，没有被灰雾笼罩的地方，只剩下最后她所在地额这一处宅院。四周，所有她能够看到的地方，全部都是高耸上天的灰色雾墙，灰雾将她的视线完全格挡回来，而且，在无边的灰雾当中，除了每一分每一秒时间流逝带来的紧张感之外，莫如笙似乎还能听见，从那虚空当中传来的，一阵一阵，愈发清晰的倒计时。
倒计时就像是一阵阵雷鸣，如果不仔细听，甚至连呢喃的声音都听不见。这倒计时听起来就像是上帝正在天上倒数着什么。那只是呓语一样的声音，化作一阵阵轻微的雷鸣。
这个地方是不会下雨的，更不会打雷。
不过无论莫如笙怎样竭尽全力去听那一阵阵规律响起的声音，她能够听见的，永远只有一声声含糊不清的雷声。规律而且毫无起伏。
莫如笙觉得有些紧张。
在刚刚在这个地方醒过来的时候，她担心自己很快就会再度沉睡过去，然后在现实世界当中清醒过去。但是这一次，她已经整整在这个地方呆了五天了。
当然，这个空间和外面的世界的时间流逝不一定一样，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现实世界当中，究竟已经沉睡多久了。
在这五天当中，莫寒笙没有丝毫好转的感觉，但是比较奇怪的是，她也没有什么症状加重的迹象。原来，在莫如笙刚刚在这里醒过来时，看到莫寒笙的情况，过去了五天，也依旧是如此。
僵持——从前天开始，莫如笙就明白了。现在的情况，就是一种僵持。
莫寒笙毁灭的进程被暂停了，就像是一个正在播放的视频忽然间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完全停了下来。但是视频已经播放过的内容不会重放，也不会回转。
现在的情况，正是如此。而且，在莫如笙多次看着屋外的灰雾的时候，她还发现了一个能够证实她这个猜想的证据。
因为她看见，原本正在从四面八方朝着中间的这所房间蔓延过来的灰雾，已经停下来了——依旧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灰雾停在了最后的位置上，距离屋子已经不足两百米，没有再前进一米，也没有后退分毫。
所有的情况，都在那个时候暂停了下来，形成了最后的僵持。
莫如笙靠在栏杆上，虽然莫寒笙没有继续恶化，但是她原本的身体已经差了很多，一天当中，她有大半的时间都只能躺在床上，而没有任何睡意的莫如笙，将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观察屋子外面的灰雾上。
她好像一直都不饿。
她不由得想到，如果在以往她经历的任何一个虚构的世界当中过，哪怕只出现一两天她完全不饿，也不需要吃任何喝任何东西的情况，那么她或许会非常容易地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然后清醒过来。
当然，实验室怎么会让这种低级错误出现呢？
莫如笙已经在阳台看了很久了，她觉得自己应该要先回房间里面了。虽然那一声声规律的雷声让她心绪不能平静，她想了很久，也听了很久，也完全不能听出任何可能蕴含在雷声当中的信息。就像是每一个人做梦的时候，拼命地想要看清楚某一样东西，或者某一个人的时候，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
她先去莫寒笙的房间看了一眼，莫寒笙正在睡觉，她的胸膛起起伏伏，和另外三个沉睡不起的人格明显不同。
莫如笙放下心来，她回到了自己略带昏暗气息的房间当中。
她坐在床上。从前天开始，她已经陆续地感觉到了一丝焦虑。
她花了两天时间，将包括莫寒笙的房间在内的所有空间全部搜索了一次，她企图像以前那样能够在这个建筑里面找到哪怕一条信息，或者一两个字。不过这一次，她一无所获。
没有信息了——或者说，没有什么新出现的信息了。
她也会觉得恐慌。
她坐在自己房间内的床边，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她也尝试过要入睡，但是她躺了整整十个小时，却还是丝毫都不困。
她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她自己，被困在了这片空间里面，再也出不去了？
她会觉得恐慌。
无论是这里被毁灭，还是她无法再出去，都会让她觉得恐慌。
莫如笙发现自己的思绪完全不能平静下来，她坐在床边，但是再也不想躺下去。她安静地坐在那里，好像想了很多东西，但是也好像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渐渐地，她再一次听到了天边的雷声。
咚，咚，咚。
沉闷的声音丝毫没有减弱或者增强，永远都是这副声调。
但是，此刻坐在床边，无所事事的莫如笙，似乎发现了一些什么问题。
——为什么，自己站在阳台外，和在房间内，听到的雷声，都是一样大小的呢？
她的房间，只有墙壁，没有窗户，而客厅的大阳台，根本没有任何阻隔声音的东西。
但是雷声却丝毫未变。
为什么？
雷声已经响起来了大半天，从最初听到这声音的时候的恐慌，到现在已经习以为常的感觉，让莫如笙忽略了这些雷声带给她的信息。
她慢慢地站起来，一声声雷声在她耳边回响着。
一声一声地，就像倒计时。
——不，这不是倒计时。
即使莫如笙原来不知道，现在她也应该知道了。
雷声规律地响起，不过不是在天上传下来的，这声音，是直接从莫如笙耳边传入的。她就像是套进了一个耳机一样，无论她走到哪里，听到的，都是耳机传出来的声音。
这不是雷声——但是这是什么声音？
咚，咚......
莫如笙心中忽然一动，她莫名地觉得，这个规律有点熟悉。
她抬起手来，放在了自己的胸前。
即使人格，但是也拥有完整的心跳声音。
扑通，扑通......
就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过来。
雷声——这根本就不是雷声，这不是从外环境中传入她耳中的声音，这是从她身体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这是她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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