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黄皮子盘踞的山洞幽深狭长，居然是两头相通的。穿过长洞，眼前是一片豁然开朗的山坳，鸟语幽鸣，空气清甜，郁郁草木间自在行走着一只只光亮的黑羽红冠鸡，一派悠然宁和的农家风光。
“体型方圆，脚胫细短，果然是好鸡。”
我满意地点点头。听师兄念叨了一路的鸡，我早就拟出了好几个做法，确实有些迫不及待了。
师兄的神情也变得极为明媚，看着漫山遍野的鸡小小地咽了下口水，立刻倨傲地命令黄皮子：“你，去拎几只最肥的来。”
我忙跟了句：“要育肥六十天的！”
黄皮子哪还有不可一世的样子，低眉顺眼地应下，扑进鸡群抓鸡去了。
我瞅着师兄眉梢眼角的笑意，问：“师兄想吃什么做法的？”
“不是说用什么三沸三凉吗？”
“那个是要配你的酒的。”我遗憾地说，“可酒我没带来。”
“我带着呢！”师兄骄傲地从袖里掏出酒壶。
我吃惊地盯着他的袖子。他是怎么做到揍人的时候酒瓶子不掉出来的？
师兄笑了笑，把酒壶递到我面前，温声说：“刚才没吓着吧？来喝口酒定定神。”
我摇摇头，没好意思告诉他本来是准备担心下的，结果开场就是单方面痛殴，实在是没有紧张的必要。不过酒都送到唇边了，我也就抿了一口，清冽的酒液下喉，畅快的回味上来，舒爽得我眯起眼，心情一瞬间空灵安和。
“若有花雕酒，还可以做个花雕醉鸡吃。”我在拟定的菜谱上又添上一个。
“花雕？简单。”
我惊讶地盯住师兄，就等他掏啊掏再掏出个酒壶来。师兄讪讪地笑了下，说：“道观里有。”
我半是失望半是松气，随口回道：“那我回去给你做。”
正说着，黄皮子拎着四只鸡过来了，战战兢兢地问：“大仙，您看这几只可以吗？”
“叫什么大仙，叫大爷。”师兄不客气地怼它一句，转头用眼神询问我。
我上前检验了下，点头认可。黄皮子打架不怎么行，挑鸡真是一把好手。
“去处理干净。”师兄毫无负担地使唤上这妖怪，拉着我左顾右盼，选中一处理想的吃饭地儿。
“一会让它在这起个灶，清风明日的，享受！”
师兄一骨碌躺下，阳光斑驳地投在他脸上，映出一张明朗俊俏的面容。谁能想到一刻钟前，这人提着一把未出鞘的桃木剑，抽面团般把一只成精的妖怪抽得毫无还手之力呢？
我蹲下去，要来酒壶又喝了一口，问：“师兄，你到底有多厉害？”
“崇拜你师兄了吧。”师兄翘着脚，得意洋洋得让人没眼看，“这才哪到哪，师兄我厉害的地方多了去了。”
“那你怎么不仗剑天下，降妖除魔呢？”
师兄闭着眼笑了，反问：“你做菜那么好吃，怎么就窝在小客栈里，不想着名扬天下呢？”
这明显就是聊不下去了。
然而师兄又悠悠地开口道：“比如这只黄皮子，它一没害人，二没行恶，最多就是哄骗了一些凡人供奉它，这样的妖，你说我是替天行道收了它，还是睁一眼闭一眼放过它？”
我语塞。这个问题太难了，比私塾先生的提问还要难。
“凡人何辜，当然不该承担乱世灾祸，但即便有降妖之能，我又有什么资格判定谁生谁死？不辨对错，提剑便杀，那样的话跟残虐成性的妖有什么区别？”
我皱起眉，领悟不了如此深奥的诘问，只好从更实际的角度切入：“那么，如果今天黄皮子把鸡全吃光了，你还会放过它吗？”
师兄轻轻笑了声，道：“它真该庆幸自己胃口不大。”
是我熟悉的吃货师兄没错了。
我叹口气，起身四处看看有什么可用的食材。等我捧了一兜山珍回来，黄皮子也提着清洗干净的鸡凑上前。师兄眼都没睁，扬声唤道：“在这起个灶，我师弟要什么你给他弄什么。”
黄皮子忙应了，抖着细小的眉眼冲我谄媚地笑。
我一介凡人，到底没胆冲一只妖怪吆五喝六，客气地比划出我的要求。
趁着它准备的时间，我取出行囊里的调料，挑出一只鸡细细抹遍，一边手下不停，一边问：“师兄，甜口吃得惯吗？”
“你做什么我都吃得了。”师兄摇头晃脑的，又开始哼他的吃鸡小调。
我无语地低头，专心料理起来之不易的鸡肉。刚腌制完，黄皮子颤颤巍巍的声音响起：“二、二爷，您看这样成吗？”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叫的是我，顺着它的话转头一看，顿时震惊了——但见一个标准的青石灶台突兀地矗立在山野林间，灶火已升，青烟袅袅，两口泛着油光的大铁锅被烧得起了烟气，小料调味、锅碗瓢盆，全都码得整整齐齐摆在灶沿。
这黄皮子要是没遇到我师兄，该是多么一个作威作福的大妖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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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高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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