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到底还留有底线，没真喊我半夜翻墙闯门，而是让我扛着一面上书“二十四州第一剑”的旗子，和一群闹哄哄的江湖人，挤在一座华美的大宅子前面。
“这是干什么？”我压低声问，“你叫了这么多人来？”
师兄回我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手里的剑鞘不知什么时候换了样式，花里胡哨地画了不少描金纹路。
没过多久，宅子边门一开，出来个绸缎遍身的大黑胖子，他满意地扫了一眼人群，拿着腔调说：“来我府上求艺，那就听好了规矩：艺不如人，滚蛋；喧哗闹事，滚蛋；新意不足，滚蛋；少爷不喜，滚蛋。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这么多人统一地回答，中气足得把边上的蝉都吓得静默了几瞬。
大胖子做好了下马威，就命人排队挨个登记入府。轮到我们时，登记的小厮拉长了语调，倨傲地问：“耍什么的？”
师兄持剑从他鼻尖下扫过，刷刷挽了个剑花，对着吓懵的小厮骄傲回道：“耍剑把式的！”
哎呦喂师兄，你为了口吃的可真豁得下脸啊！
登记完身份，我们就被领进了大宅子。与外面的燥热相比，宅子里清新凉爽，连风都带着一丝甜润的水气。内院更加富丽堂皇，游廊亭榭，移步换景，惊得一群穷苦江湖人瞠目结舌，气都不敢大出一口。
当然，富丽堂皇与我等无关，再走几步，我们就被带到一处简陋的院子，带路的仆妇指着连成片的厢房，吩咐道：“这就是你们住的地方，自己选屋子，若是因为争抢闹事，涉事的全都要被赶出去，清楚吗？”
众人唯唯诺诺地点头，赶紧往各自看好的屋子走去。师兄拉着我抢走位置最好的一间厢房，在门口与一个彪形大汉打了个照面，师兄眉一挑，懒洋洋问：“有事？”
大汉没多说什么，默默地选了隔壁的房间。
关上房门，我终于可以痛快发问。师兄不疾不徐地给我倒了杯水，笑道：“我在街上正好撞见这户人家在招揽江湖艺人，好像是主人闲得无聊想看杂耍。我就想着先混进来，再找机会跟这人讲讲道理，和和气气的多好。”
和和气气这四个字，被他说得我都快不认识了。
“宅子的主人就是圈了银月湖的人？”
“是。我打听了下，此地官员与宅子主人之间恐怕还不止利益关系，有点意思。”
“这般包庇维护，关系肯定不简单——不过师兄，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不就想吃点鱼吗？趁着夜深人静捞几条不就完了吗？
师兄笑眯眯地支着脑袋，吐出一句：“闲的。”
行吧。
“可是，听那胖子的意思，这么多跑江湖的还得先比一比，才能选中到主人面前表演。我什么都不会，就靠你耍个剑，能被选中吗？”
师兄伸手过来使劲挠我的头：“师弟，你不是好奇师兄我到底有多厉害吗？这回就让你好好看看师兄有多少本事！”
我使劲逃离他的毒掌，暗想，爹娘要是知道把我托付给一个江湖耍把式的假道士，会露出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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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我们用过清粥馒头，被召集到一处开阔的空地来展示看家本领。这番比试让我也大开眼界，见识到不少在家乡集市上从未有过的江湖戏耍。
轮到我们的时候，我硬着头皮扛旗随意挥舞了几下，把场地完全交给师兄。师兄这一手剑舞起来，端的是惊霜凝月，飞雪无痕。随着他的剑势，观者从炎炎夏日忽然到了草木向荣的春季，又回到烁玉流金的盛夏，转入肃索凋零的深秋，甚至感受到冰天雪地的寒冷。
一套剑法，如度四季。
纵使是竞争关系，场中的江湖艺人也忍不住拍手叫好。我们顺理成章地获得献艺的机会。
回到房里，我依然一脸雀跃，恨不得立刻让师兄把这套剑法教给我。
“师兄师兄，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是真的感觉到寒风扑面，好像还下起了雪！”
“简单的幻术罢了。我们师门绝学无数，这不过雕虫小技而已。”
师兄这时候开始摆世外高人的形象，我只能顺着他的戏码，做出崇拜不已的模样，恭敬地端茶过去：“那师兄，我什么时候能学？”
师兄装模作样地叹气道：“你虽然根骨不错，但年纪大了些，很多童子功是不太赶得上了。我想想有什么能教的……哎呀，这几天吃得太清淡，脑子也不太好使了。”
“你想吃什么？出去我给你做。”
师兄不知拟出了怎样一桌菜，小小地咽着口水，叹道：“想吃全鱼宴……还是得先把这事了结了。”
“师兄，你到底是什么打算？”
我这两天思来想去，一方是官场权贵，一方是草根平民，除了把人打到服，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
师兄摸着不存在的胡须，似乎特别喜欢看我被蒙在鼓里的样子，得意得很是欠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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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不值得，吃鱼好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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