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的，明明你和雨天一点也不搭，但下起雨来就会想起你来。】
“那个时候我虽然也在照顾你，其实心里很不耐烦，你能平安成长都是碧的功劳。”费雷安低声说。
【但你没有虐待我，也给了我最多的庇护。】
“守护你本就是我的使命。”
梅卡维迪往旁边靠了靠：【陪我一起看雨吧。】
“好。”
【顺便腿给枕一下。】
“嗯。”
【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梅卡维迪以为费雷安会责备自己不在意形象，结果他就这么答应了。让他有点怕怕的，不过费雷安也不是会钓鱼执法的性格，于是笑嘻嘻地趴在他腿上。
感觉费雷安温暖干燥的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头发，还挺舒服的，梅卡维迪眯着眼睛蹭着费雷安的手。
然后他听到费雷安的笑声，从未有过的温柔。
梅卡维迪抬眼看去，却看见费雷安支着头，气息平稳悠长，已经睡着了。
碧和拉法尔站在起居室门口，看着梅卡维迪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寻了条毯子给费雷安盖上，又倒了一杯费雷安最近喜欢的薄荷草饮料放在茶几上，然后坐在旁边看着他的睡颜发呆。
碧和拉法尔对望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担忧。
费雷安的确睡着了，只是再没醒来过。
————
接着是拉法尔，亚雌到了衰退期，寿命会比雌虫和雄虫更短些。拉法尔年轻的时候经常胡闹，衰退期便常常生病。到了生命的最后几个月，他把自己反锁在研究室里，其他虫偶尔还会与他见上一面，但梅卡维迪无论是劝说恳求还是耍赖，他都待在实验室里不肯出来。直到某一天，研究室里没有了动静，大家无暇顾虑其他，暴力破开门。拉法尔已经在没有虫察觉时安静地去世了，留下给雄主最后的礼物，一台名叫【拉法尔】的新型光脑。
梅卡维迪当时的崩溃了，拼命想要冲到拉法尔的遗体旁，却被碧死死拦住。如果梅卡维迪真不顾一切是可以突破碧的阻拦的，但他不可能真的对碧动手。梅卡维迪从不曾这样失态过，他拽着碧的衣襟，哀哀地乞求他让自己再看拉法尔一眼。
“他把自己反锁起来，就是不想让你看到他临终的模样。”碧坚定地拦阻着梅卡维迪，用冷酷的语气说道。
【我会恨你的。】梅卡维迪的头抵着碧的胸口，眼泪一点点打湿了碧的衬衫，他低声重复着，【我真的会恨你的。】
“我知道。”碧伸手将他抱在怀里。碧和拉法尔年纪相仿，此刻也进入了衰退期，容貌却没有大多变化，脸上看不到半点细纹，只略清瘦了些，两鬓有了白发。此刻，他神情沉郁，才显得略有些憔悴。
【他们什么话也没有对我说。】梅卡维迪精神力传达的内容有些混乱，【费雷安也是，拉法尔也是，最后都没有话对我说吗？】
碧没有回答他。
【我只有你了。】梅卡维迪抓着碧的衣服，【你会一直陪着我，对吧？】
“我会。”碧回答。
————
碧果然像他许诺的那样，一直陪伴着梅卡维迪。他依然活着，看起来依然年轻美丽。他渐渐听不到声音，眼睛也看不清近处的东西，身体的器官都已经衰竭，脑子也不太灵光，事情做到一半便会忘记在自己正在干什么，偶尔会分不清自己的孩子，一只虫出门就会走丢，他已经超过了虫族的寿命，早就该死了，但他就是强撑着一口气不肯死亡也不肯老去。
在碧失踪的前几天，曾有一个晚上，梅卡维迪半夜被吵醒。听到碧像是被噩梦魇到，低低地呻。吟着。梅卡维迪忙抱住他，轻轻拍打着，想要将他叫醒，借着月的微光，他看到碧的眼角有些晶莹。梅卡维迪更加慌乱，这辈子他只见过碧流血，从不曾见他流泪。
“对不起……”他听见碧轻声呓语，“元帅，拉法尔……对不起……”
【碧！碧，你醒醒。】梅卡维迪顾不得直接精神力可能伤害到睡梦中的老伴，呼唤着他。
碧睁开眼睛，但他已经看不到梅卡维迪了，只能抚摸着他的脸，回忆他的模样。那双漂亮的绿眼睛空洞地盯着梅卡维迪，眼中流露出一丝依恋。
————
费雷安带着碧和拉法尔走进书房。
“我叫你们来是……”费雷安说了一半，哑然笑道，“怎么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可能是生命将至，费雷安比起平日要和蔼许多，他伸出双手，搭在两只虫的肩膀上：“不过是死亡而已，有谁不会死呢？”
“活到我这个年纪，对生死已经很坦然了。”费雷安说话时神情坦然，掷地有声。“我这一生，曾握百万兵，曾掌天下权，有值得敬佩的对手，有肝胆相照的兄弟。虽也有许多遗憾，也亏欠了很多虫，但至少不愧天地，不昧初心。”
“只是……”他说着，突然赧然一笑，竟有些不太好意思，也没了底气，“对于那只虫，怎样也放不下心。我还想过给他找几个年轻的雌侍，可惜竟没他看得上的。”
说到此处，费雷安慢慢俯身双膝跪地，碧和拉法尔连忙避开，想要将他扶起。费雷安一生尊贵，除却双亲，就只拜过几位先帝。
费雷安手一扬，制止两只虫的动作，示意他们站回去。碧和拉法尔对视一眼，即使都是沉得住气的虫，此刻也显得很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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