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之后，乾阳城。
几个弟子尽心尽力的数着钱，穆涸一边监督着，一边面带微笑地看向谢知微。
“二师兄，我真够了，你总是来这么一出有意思吗，下次你要是再……我是不信了，真的，等会儿大师兄他们来了，你看看怎么解释吧。四年！又是四年哪！你真沉得住气！”
楚知是一脸面色不善，嘴里不住的质问，偶尔还对谢知微用力拍桌子。谢知微一边应和着，一边面带微笑地回视穆涸。
两个人别的时候都正常，照旧一个寡言少语、飘然出尘，一个和蔼可亲，仙风道骨。可每到对视的时候，那目光简直就是蜂蜜里加了糖浆，黏糊得不能再黏糊。
楚知是能有多少火气，而且本来就是虚张声势，等他发泄完，也就没眼看了。
他楚知是活了一百来岁，顶天立地的一条资深汉子，对于断袖奇闻虽然听过，但都当猎奇故事看了。可万万没想到，这种事情，竟会近距离发生在他身边。
他永远也忘不了，四年前尹王府废墟里，他跟着众人找到穆涸和谢知微时候的一幕。
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二师兄被烧成枯骨，面目全非，已经不成人形。
那个惨状，他身为师弟尚且在一阵毛骨悚然之后，才生出十分的悲痛。可穆涸却抱着那遗骸，紧紧贴着，恨不得与之融为一体。甚至当着所有人的面，就那么亲了下去。
一瞬间，楚知是好像想明白了很多事。
为什么谢知微一开始就对穆涸那么好，一度超过了对他这个小师弟的疼爱。
为什么谢知微在一步崖上义无反顾的赴死，为什么谢知微死而复生以后隐姓埋名跟在穆涸身边，为什么谢知微宁愿忤逆颜知非也要护着穆涸，为什么谢知微在穆涸被困之后就魂不守舍，为什么谢知微最后……又死了一次。
原来他们竟是那样的关系？
楚知是百思不得其解，男人怎么可能爱上男人？
他楚知是也算是自始至终看着这两个师徒相处起来的，那时候穆涸也就是个黄毛小子，他清心寡欲的二师兄，怎么会看得上？
还有穆涸也绝了，像二师兄这样的得道仙人，风骨是有，可瘦得一把骨头，见到他只可能想到竹子茅屋，聊聊天还行，哪个会下嘴去亲？
楚知是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他盯着谢知微上扬的嘴角，半晌，干巴巴的咳了一下：“我说……你们能不能注意点，这里好歹是乾阳城，都、都……”都是男弟子，这要万一带坏了，可怎么办？
可楚知是又不能明着说，显得乾阳城弟子本来就不正经似的。
谢知微了然道：“都是自家人，对吧小师弟？”
穆涸立刻颔首应和：“小师叔的意思是，我们不必见外，以免乾阳城的师兄弟们跟着拘谨，请小师叔放心，绝对不会。”
说罢，还不待楚知是和谢知微反应过来，他瞬间便移至谢知微身旁，牵起谢知微的一只手，和他紧挨着站在一起，勾唇道：“这样的确更好，对吧小师叔？”
他这么明目张胆的胡来，让楚知是张大了嘴。谢知微似乎也被吓着了，嘴边的弧度一滞。
楚知是低声道：“二师兄，这也太放肆了。”
“是有些过了。”谢知微深以为然的点头，对穆涸道：“别闹。”
他说这话时，嘴边弧度更深，语气柔柔得简直是和风细雨，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穆涸倒是听话的撒开手，却凑到谢知微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似乎带着些央求的意思。谢知微有些无奈的点头，他才重新勾起唇，又在谢知微的手腕上轻轻捏了一下，这才规规矩矩站好。
楚知是越看越觉得，这像是哪个姑娘含羞带怨的跟人撒娇。
不由重新拿目光审视穆涸，抛去私人恩怨不说。穆涸的确是小白脸，虽然个子比谢知微高，可他做低伏小，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也能让人忽视这一点。就算从前手段毒辣，可装起样子来，也跟姑娘似的梨花带雨。怪不得……
楚知是不易察觉的挑了下眉。
虽然还是不明白二师兄怎么好这一口，不过，有些事情应该已经分明了。
然后不知怎么的，楚知是得意起来，觉得谢知微果然有手段，活该他穆涸被人压！
周围寂静一片，乾阳城的弟子们看得下巴都快掉了，楚知是只好板着脸道：“都退下，去山门迎你掌门师伯。”
弟子们唯唯诺诺四下散去，楚知是面上还是没好气：“让你们注意点，你们倒眉来眼去起来了，稍后当着大师兄的面，你还这样？”
穆涸淡淡道：“不，方才和师尊说过，稍后回岁寒居。”
谢知微神色有瞬间的不自然，随即平静道：“不错，打算住几天。”
“我明白，随便住。”楚知是笑了一声，招手道：“道遥进来。”
谭道遥应声进来：“师尊有何吩咐？”
四年后，谭道遥已经长高了许多，也壮实了不少。先前挖笋时，谢知微已经见过他，那会儿人堆里还没发现。此刻才意识到，他的服饰颜色并不是最普通的鸦青色。
短短四年，已经跃阶，当真是修炼的好苗子。
楚知是吩咐道：“将丹房最下层东边那一格的方盒拿来。”
“是，师尊。”
三个人又稍微正常的寒暄两句，盒子拿来了，只有半个手掌大。
楚知是道：“给你二师伯。”
谢知微问：“这是……”
楚知是让谭道遥出去以后，才不怀好意的笑道：“这是从丹鼎城白见著的旧居里搜出来的，我还寻思要不要扔，如今派上用场了。盒子里是黑狼血提炼的丹丸，功效是寻常黑狼血的数倍。二师兄，这个就送你了，吃了以后，肯定特别勇猛，你懂的。”
谢知微嘴角明显抽了一下。
楚知是却没看见，他意味深长的问穆涸：“师侄喜不喜欢？”
他就是想给穆涸来点难堪，却不料穆涸笑了，更意味深长的回答他：“弟子……实在太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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