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机是个聪明人,而且唯他马首是瞻,此事刘符用不了褚平,但廷尉署还有大把人可用。他没与陈知机多说,陈知机便已会意,回去装模作样地审问了一番,次日便向刘符复命,跪地道:“卢氏家奴告发,卢氏一干众人,时常坐而议论,饮宴之间,对王上颇有恶辞,恐有不逊之志。”
“当真可恶!”刘符拍案骂道,眼睛却看向陈知机,“凭卢氏这么一个日渐衰败的家族,怎么敢有这个胆量,行篡逆之事?陈左平,你再回去好好审一审。”
陈知机没料到自己也会和褚平一样被打回去重审,愣了一愣,随即明白了刘符的意思,叩地道:“臣告退。”
三日后,他又来求见,愤然道:“王上,臣已查明,此事并非卢氏一族所为,他们还有同党之人,崔氏、李氏等十三族与之均有勾连。众大族势大,王上不可不防,若置之不理,恐成心腹之患!”
刘符点点头,眼神微动,“按律该如何处置这些人?”
陈知机觑着刘符脸色,缓缓道:“按律,为首之人当处极刑,余人流放边地,祖祖辈辈不得再回长安。”
刘符起身,走到陈知机面前,弯腰扶起了他,右手按在他的肩头上,看着他道:“此案牵连甚众,不可走漏一个——罢了,我不再多言,爱卿是聪明人,应当知道怎么办。此案之后,爱卿当有护国之功。”
陈知机眼神炽热,垂首道:“王上放心!”
以刘符对众臣的权威,自然是他想让谁谋反,谁就犯了谋反之罪。但他虽身为雍王,却也不能随心所欲,肆意而为。前者他在褚平身上碰了一鼻子灰,临阵换将后却仍是不能一帆风顺。在他的授意之下,陈知机将各大族的人投入狱中,竟有足足千余,一时间震动朝野,朝会上很快就有人站出来弹劾陈知机,但刘符与大臣双方都心知肚明,其实句句都是冲着刘符而来的。
御史中丞首先发难:“王上,出口不逊者乃李氏一人,廷尉左平枝蔓勾追,牵连千余人,自建国以来实所未有,以致民众怨恐,臣以为,当治左平之罪以告慰百姓。”
刘符疑惑道:“卢氏举族有篡逆之言、谋反之行,如何能说是只李景波一人?”
“此事起因,乃是百户将军与卢氏因田宅而起冲突,卢氏管事李景波口出妄言,为大不敬,与他人何干?怎能说举族谋反?”
“卢氏前有管事口出狂言,后又纵家丁殴打朝廷大员,且拒不交还朝廷封地,如此目无国法,还说不是谋反?”
“百户将军私自讨要田宅,非为朝廷钦差,卢氏不交,不能算作违抗朝廷。况百户位在六品,如何算是朝廷大员?”
“六品官便能任人殴打了么?御史中丞好高的眼界。”刘符冷冷一笑,“不过我早知如此,辅国将军安在?”
一人出列道:“臣在!”
朝臣疑惑,朝中从未设有这一官职,不知道这个辅国将军是从哪里出来的,于是纷纷神头去看。御史中丞也同众人一样转去视线,待看清那人后,差一点气得头顶冒烟——这新任的辅国将军,不就是刘易之吗!
看到因为此案,刘易之从六品官,摇身一变,一下子成了三品大员,御史中丞气得浑身发抖,正要说话,御史大夫褚于渊却按住了他,出列道:“不知王上任用辅国将军,可与丞相商议?”
“丞相远在洛阳,若是事事都与他商议,那朝廷还要做事么?”刘符理了理髭胡,“况且丞相只有任免四品及以下官员之权,我立一个三品的将军,与丞相无干。”
褚于渊反驳道:“刘易之有何功于国,竟受此高位?天下英雄,随王上征战四方,皆欲望尺寸之功,以为立身之基。然虽身经百战、以身许国,亦有沈翳于下者。今王上为此,使其无功而践高位,恐失天下之所望。”他显然也气得不轻,居然不顾与刘易之同朝为官,而直呼其名,“况所任朝臣虽在四品之上,亦当取丞相进止。王上私授刘易之辅国将军之职,便如斜封墨敕,难孚众臣之望!”
他话音刚落,朝臣中便果然响起窃窃私语之声,刘易之跪在地上,听众人议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转头对褚于渊道:“我虽不比大夫才德高远,却也是由王上亲任,与大夫同殿为臣。大夫轻我事小,却将王上置于何处?”
褚于渊却厉色呵斥道:“我与王上言事,与竖子何干!”
刘易之被他这一声严词厉色的呵斥唬得不敢出声,只得怯怯地望向刘符,期待他帮自己说话。
刘符却让了一步,“殴打朝廷命官,其罪可恕;然聚众欲行谋反,罪不容诛。”
他退出一步,原以为对方会给个面子也退一步,却不料褚于渊不退反进,道:“谋反之事,臣以为仍需商榷。请王上恕臣失言:若欲举大事,其事必密,岂有勾连千人而能成功者?”
“所以他们这才被发现。”刘符顺口接道。
“若谋大事,则千人过多;若举大事,则千人过少,此为常理。谋反之说,恐怕站不住脚。”
褚于渊这般纠缠不休,让刘符深感烦躁,他呼出一口气,声音平平道:“廷尉查明之事,岂是妄言?御史大夫专掌监察之权,我怎么不知道,爱卿什么时候还学会断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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