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指向胸口。
“你亲眼看见过，从那天晚上起你就起疑了，对不对。我现在诚实地回答你——是枪伤。那天夜里，我也死了。三颗子弹从胸前穿进去，我还记得一瞬间的痛感，骨头绷断的声音，没持续几秒，心脏停止了跳动。当然，意识也消失了。我说这些，你可能认为我疯了，八年前我也以为自己疯了。再次睁开眼，就像做了一场逼真的梦，直到我从血水里爬起来，腥味充斥着鼻腔，我才意识到了这一切真实的发生了。
“而荒谬的事，不仅此而已。当年在救护车前，我第一次遇见郑绮，她将我从地上搀扶起来，就在她握住我的双手时，她悲伤的回忆涌进了我的大脑。那天，我第一次发现自己患上了和别人握手，就可以感应他人记忆的能力。像这样的事，我以为没人会相信，除非是疯子，怪我太天真，也是你太聪明。
“王妙做了什么，苍霜是谁，我说了这些，你现在该明白我是怎么知晓的。但这项不知从而来的能力，并不是完善的读心术。悲伤愤怒、焦虑恐惧、嫉妒仇恨等等，我只能看到对方怀有负面情绪的记忆。比如王妙在孙晨曦的手机上打下那段陷害她哥的短信，她对此侥幸与窃喜，所以我说出了她详细的犯罪过程，却不能知道此事。
“对别人记忆的感应是不可控的，只要手指肌肤接触就会触发。我害怕被医生看到我胸前的伤，也害怕抽血和输液要零距离接触护士的手，所以不能去医院。至于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可以死而复生，我这么多年一直在追查，八年了一无所获。而就在前天，我喝下那杯装有毒品的酒之后产生了幻觉。我回到了大学，见到一个小女孩在用克什米尔语和我说话。我对这种语言的了解很少，只能听懂几个词汇，但是其中的几个词……我能肯定，和我变成这样有莫大的关联。
“太重要了，是关乎我命运的事，必须弄清楚她是谁和在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所以我昨晚又回到了那个夜店，找到了给郑绮酒杯下药的人，向他们又买了一次的计量。我没想到他们看到我钱包里的钱，竟然想兜售我海/洛/因。当我看到那个塑封袋的封口，我想起了你贴在白板上的照片，这个和傅千蔓家那几包的右上角都有着接近五十度的切割失误。以防能排上用场，我买下了那包药。”
他从外套里拿出袋子，放在身后的桌子上。
“不管你信不信我，连包装都没打开过。不想被你说中我会再犯，买回来的致幻剂也扔了。本来想早上来就给你的，脑子太累，忘了这件事。
“到今天为止，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小菡。现在，我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你。”
短暂而绚烂的烟火消逝在时光里，却在心中燃烧不尽地膨胀。多少年了，能再相遇，幸运到就像只是一场时刻会醒来的美梦。木已成舟，任明睿攥着冷到发抖的双手，明白了那天被孟然解围时在怕什么。
所有的秘密和盘托出，该感到放松吗。
任明睿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寂静的每一秒难熬地无限扩大着时间，等待审判他的声音。见不得这个人对他失望，宁可什么都不要，世上唯有这个人，任明睿不能在他心里变质。恐惧未知，是人之常情。无论孟然听了这些疯话会如何抉择，他都决定接受。
拖着一颗疲惫惊慌的心，他快要站不稳。动了想要逃跑的念头，任明睿身形一晃，孟然抓住了他的胳膊。
雪崩震耳欲聋地砸下来，挤在通往外界的洞口，完美无缺的壳倒塌得七零八落。那处紧锁的大门终于被冲开，被封锁了太久的指令开始无法制止地牵动他的身体。迫切地想要靠近他，听到那颗心脏跳动的声音，孟然恨不得时间定格在这里，就这样下去，让那一声声有力的跳动永永远远不要消失。
“受苦了。”
任明睿曾经感激的救赎，支撑他的力量，温暖的手再次深入发丝。
他不知道自己掉了眼泪没有，只记得那天正午，他紧抓着孟然背后的衣服站了好久。
*
“所以你昨晚做了什么，今天这么累。”
“这个啊。”任明睿把盘子里的绿叶菜都扒到了孟然的碗里，“你说我长这么帅，去一趟夜店还不得带几个妞回去大战三百回合。都是男人，理解理解。”
一张嘴就是没办法让人多心疼他一分钟。孟然一根根把菜叶子捡回他的盘子里不说，把自己的也分了一半去。“全都吃了。不吃我就把你的秘密广播出去，让他们抓你去做活体实验。”
“你得意了是吧，我又不是兔子。”这么抱怨着，他还是夹起油菜塞进了嘴里。可爱啊可爱。一旦发现了这一点，他听孟然说话怎么听都觉得可爱。
接连两天刀光剑影的两个主，怎么就坐在一起吃午饭了，还能把食堂的工作餐吃得美滋滋，跟吃蜂蜜似的。
郑绮神秘地探案中：“那边那俩，他俩是谈上恋爱了？早上不是还小学生打架呢。”
安景川噗地笑了：“完了完了，孟然还是逃不过这一天，终于证明他是弯的。”
方陌落井下石叹道：“唉，所以弯不弯可不能瞎说，假的说着说着就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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