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承杵着筷子坐在料理台旁发呆，就看厨房里烟熏火燎，红光映顶，他真怕孟然哪一下颠勺没控制好，直接一把火把房子给烧了。
孟然摆上第一盘虾仁炒西兰花又转身扎进厨房，孟承当时自然地以为这是晚餐其中的一道菜，现在一个小时过去，第一盘虾仁西兰花已凉透，第四盘奶油西兰花才刚摆上。绿油油的一桌子，孟承看他练炒西兰花神功正走火入魔中，肚子叫到不觉得饿了也不敢偷吃，一个惹到孟然，他哥说不定能把他头拧下来扔锅里炸成酥脆金黄。
疯了疯了，他哥肯定疯了，孟承已经开始认真考虑，是打电话给老爸老妈，还是直接叫精神病院来抓人。
孟然倒出第五盘西兰花，把炒勺泄愤地摔在锅里，站着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吃饭。”“……啊？”盘子往桌上狠狠一扔，孟承筷子吓得在空中翻了几圈杂技掉到了地上。
“吃，吃饭？真吃啊？”孟承缩着头，根本不敢下筷子。
“你不吃？”孟然抬眼死瞪着他。
“吃吃吃！”他端起饭碗抄起筷子，立刻挨个盘子夹一边，听话地低头猛吃。
孟然：“味道怎么样。”
“当然好吃！”凉是凉了点，但孟然厨艺摆在这，味道怎么也差不了。孟承一心想把这碗米饭吃完，赶紧从阎王爷身边逃走出去打游戏，吃得就差连喘气也顾不得，可他还没扒拉进去半碗，孟然啪地把筷子拍在了桌上。
这叫他还敢吃吗？孟承进退两难，暗搓搓地也把碗搁下了。
“会做饭的男人很多么？”孟然冷不丁地一问，孟承没想太多就说：“嘁，都什么年代了。”
不对啊，孟承左右看看，他哥能问出这句话来绝对事出有因。昨天孟然起个大早去有机市场买菜，回来做了一桌子饭，自己没吃上一口，倒是都装起来带走了。孟承一番推理，种种迹象表明，他哥进入了一种不正常的状态。
“哥。”孟承神秘兮兮地看他，“你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孟然：“没有。”
“那不对啊，”孟承费解道：“你没谈恋爱，吃哪门子醋呢……不会吧，哥，你该不会是暗恋吧。”
任明睿总在他耳边吃醋吃醋的说，孟然全当是他的戏弄，怎么孟承也说了这个词。孟然皱着眉问：“为什么说我在吃醋，我看起来很像在吃醋么？”
行，孟承冲他这张迷茫的脸，判断他哥从小到大这方面多半没救了。
“咳咳。”孟承正八经咳嗽一下，颇有见地的样子，“哥，你知道为什么王婷当年把你在烙大附高渣男榜挂三年吗？”
孟然记得这事，也想不明白，被孟承一说，他有点被唬住了，认真回答道：“不知道，我什么也没做。”
“哎！”孟承一拍桌子，“原因就是你什么也没做！”
“什么意思。”
“人家校花追你追了大半年，以为真心把你追到手了，你可好，不跟人接吻啪啪啪也就算了，手都不牵，有你这样的吗？”
孟然听完更困惑：“怎么，我对她很好，又不占她便宜，为什么不行？”
“哥，你就是个一亿瓦的中央空调，吹得风还是不冷不热的。你说你对王婷好，靠，你对哪个女的不好你告诉我，大街上捡垃圾的老奶奶你都能陪人家推车，眼睛不好使的大妈你也能陪聊天绣花，那能叫好吗？好个屁勒！校花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你可好，什么也不图，连一点歪心思都没有，让王婷怎么想？把你甩了，你就哦，好的，就完了！这是喜欢她拿她当女友吗？伤不伤人自尊？”
孟然想想，道：“不，我挺喜欢她的。”
孟承无语，想让他哥理解爱情比摘月亮更难。他无奈道：“你没感情。哥，你想想吧，你长这么大，除了任明睿还对谁上过心，压根没有。所以啊，你现在能为一个女人又做饭又生气，就是不正常了。”
孟承提到任明睿的名字，孟然心里一惊。他追问道：“什么意思，你说明白点。”
“那这样，我问你几个问题。”孟承竖起两根手指：“第一，你觉得她漂亮吗？要发自真心回答！”
漂亮？实际上，虽说他的长相一直是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但孟然从没注意过这个，他没兴趣关注一个男人长得好不好，况且盯着脸琢磨，怎么都不像正经人。
“算是吧，挺好看的。”
“那第二个问题。”孟承贱兮兮地把脸凑上去：“哥，你想不想上她。”
孟然：“…………？？？？”
看他不知因何表情扭曲一脸黑云，孟承说明道：“这世上只有两种男人，一种上面控制下面，一种下面控制上面。很明显你是究极的前者。所以如果你想上她，百分之一千是爱上她了。”
“抽空去医院检查，我怀疑你是脑癌早期。”孟然后悔了，他就不该跟他的弱智弟弟认真聊天。一个男人，还是个成天让他上火的烦人狐狸精，他不该真以为孟承的狗脑子能想出点什么有用的东西。他起来把围裙挂上，对孟承下了死令：“吃不完你明天带到律所去吃。”
“不是、啊？哥哥哥！我……好吧……”于是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孟承看到西兰花就会颤抖。
*
他在吃醋，他在吃醋么？有什么好吃醋的？吃醋这个词本身也和恋爱有关，他对着任明睿吃什么醋？
是，孟然承认，他不喜欢看任明睿和杜令泽在一起，不过原因大概是怕杜令泽是可疑人。就算男人喜欢男人，当今世道不足为奇；就算他不恐同，如果真心爱上对方，是男人孟然也觉得出柜没什么不能接受，但，对象是任明睿，他怎能生出那种心思？
孟然睡不着，微凉的夜晚，他却把空调开着二十度，在床上反复辗转燥/热不安。头好沉，脑袋里好乱。孟然在半梦半醒间挣扎，像困在囚笼里，找不到出口的野兽。
“以后不能再像流浪狗一样看我，听到没有。”
“你太饥/渴了吧。”
“然然，别着急啊。”
“这么刺激……”
“……嗯……”
“哥哥……”
最原始下/流的病毒感染进血液，流入了每一处能感知到渴求的细胞。欲/望之火点燃了他身为动物的本能，被困在心中的污秽，在暗夜乱流中撕开了周正的衣冠。
孟然从热汗中惊醒坐起，心脏重击在胸骨上，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冲撞，是他端了三十年假面的终鸣。
他衣下的肌肤，摸上去比毒品还要上瘾，那张喋喋不休的嘴，能发出如此诱/人魅/惑的声音……
他猜不到，孟然怎样也猜不到，任明睿在电影院向他说了实话。他自以为的玩笑，字字句句，皆是他犯罪的证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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