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是饿醒的，成了凡人后他终于体会到什么叫“腹中空空”，饿得头疼的感觉实在难受。
床下的宫女不知在这跪了多久，见润玉醒来也不敢动作，只是将盛着饭菜的托盘高举过头。
还有宫女托着一套青蓝色的长袍，润玉蹙眉抬手，这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竟只剩中衣中裤。他深吸一口气平缓自己躁动的怒气，定是那魔头搞的鬼。
高坐穹顶下的鬼俯视着润玉穿上那套青衫，这尚衣局虽说是首次做华夏制式的衣服，倒也做得有模有样，套在润玉身上也不会失了他那份独特的君子气度。
人在死亡面前爆发出来的潜力，果真令人惊叹。
“你们这又是干什么?”润玉现在没心情吃饭，可那托着膳盘的宫女明明低着头，却像是有些什么特殊能力总能挡在他面前，绕也绕不过。
“因为我和她们说，如果没能让你吃饭喝药的话，那我就杀了她们。”鬼从高处一跃而下，端起托盘里的清汤一口饮尽，还把空碗递给润玉。“没毒。”
润玉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扭头对着别处，“李赫，润玉何德何能，究竟有什么价值值得你屡屡以他人性命相逼，却只是为了让我吃下这些饭菜和汤药?”
润玉甚至已经懒得生气了，因为毫无用处。他如今区区凡人，在鬼面前自身难保，生气不过是给自己徒增不快罢了。润玉现在只想搞清楚这鬼为何如此，然后找办法脱离凡骨重归天界，再将他这魔头斩于剑下。
润玉还是觉得莫名其妙，鬼的作为让自己完全摸不清他的真正意图。
鬼听见“李赫”二字，手指一松就让汤碗在宫女身旁碎裂。他微眯着眼，没有搭理脚下瑟瑟发抖的宫女，向前两步站到润玉面前，伸手挑起润玉的下巴。
“我只告诉过你，我叫赫。夜神大人又是如何得知我姓李的呢？”
被迫抬着下巴的润玉心里暗道不好，不自觉地躲闪起鬼探究的目光。他怎么就忘了，当时鬼自言自语絮絮叨叨的时候，他可是在熟睡着的。
鬼比润玉高两寸有余，可以轻易地看见润玉的表情变动。此时他在润玉面前一站，一股压迫气息扑面而来。
“你都听到了多少？”鬼明知故问。他早就知道这人是醒着的状态，故意将自己的过往倾诉于他，将那些不愿再谈的陈年旧事说给他听，也不知自己是为了什么。
润玉闭口不答。鬼狠力捏着润玉的下巴，直把那块肌肤捏得泛白，“不要叫我李赫。叫洙赫。”然后猛地松开了手。
润玉的下巴上留下了两枚清晰可见的指印，鬼晦暗不明的眼神在那上面停留了一瞬，“我说过的”他凑近道，“我等着你来杀我。”
“吃吧，养好了身体才有力气杀我不是吗？”鬼掸了掸袍袖上的尘土，捞着夸大的下摆拿起饭碗递给润玉，还挑了挑眉示意。
“我若不吃呢？”润玉讨厌这种被人掌握摆布的感觉。
“那我会帮你。”“怎么帮？”
鬼没有回答，只是将碗塞到润玉手上，挥退了一地宫女。“你穿这件衣服很好看，比一身素白要有趣得多。”
“昨夜是你……”
“还有谁?”鬼弯了眼眸，满是笑意。“是我帮你脱的。要是其他人，我会将他手给砍下来。”
润玉对鬼这种毫不在意人命、为了自己可以不择手段的话语已经免疫。鬼抓住了他把柄，可他又何尝不是呢。
如今看下来，似乎只要他乖乖听话，鬼倒也会遵守承诺，不动普通人分毫。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到的，一个魔头居然讲诚信，真是滑稽。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为了最终的目标，现在便是顺着鬼又何妨?
“你说话可还算话?”
“嗯?”鬼看向润玉，总感觉他突然之间有些不一样了。哪里变了呢，难道是因为那些星星闪烁得更厉害、光芒更耀眼了吗。
“你说，我可以出去，只要每日…回来。”鬼又侧躺在了上面，他好像总是这样待在地宫里。
“嗯。”
“若是回不来呢?我是说，赶不回来的话。”
鬼抬眼直视着润玉，眼瞳完全被血色浸染，魔气冲天而起，在润玉周围一尺的地方停下暗自涌动着。
翻滚的血气将润玉重重包围。鬼的声音穿透血气传来。“我会去找你的，润玉。别忘了，我是魔。”
魔气散去，被鬼收回体内。润玉看了鬼一眼，居然席地而坐，端起地上的饭碗就要吃起来。
“别吃了，冷的。去找贞显吧。”润玉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轻轻拉了起身，再被推去了门外。
阳光正好晒到他的脊背时，这股推力便戛然而止。感受到背上的温暖，又想起自己听到的那些话，润玉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接住些什么。
“看来，你真的晒不得太阳。”
尚宫端着御膳房刚做好的饭菜布上两人面前，贞显伸手做邀，润玉道谢后等贞显动了筷子才开始吃饭。
“公子，昨夜那恶魔为何将你带回地宫……”贞显现在对润玉有些戒备。那恶魔的地宫可不是什么能随意进出的地方，这位公子不仅进去了，还能有命出来……
难不成他与左相同为那恶魔的走狗，或是……贞显想到昨晚润玉躺在鬼的床上、鬼还对他十分亲昵的样子，想到了个荒诞又似乎在情理之中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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