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啪地合上手机，仰头看着天空，那声音让他头皮发麻，四肢僵硬，连呼吸都乱了步子。
他爸气极了。
因为他放弃了保研。
因为他想要和一个男人去美国。
但那个男人不是什么无名氏，他们在一起两年，小心翼翼又甜蜜浪漫，实验室仿佛成了伊甸园。
不过这一切都戛然而止，出柜和分手，像是突然崩坏了钢轨，蛮硬地停下了时速一百二的列车，他整个人被甩了出去，一切都太快太突然，来不及反应就血肉模糊。
他感觉到耳边在嗡鸣，他抬手捂住双耳，发现那声音是从身体内部发出的，是从灵魂深处发出来的，时断时续，一旦他停下来就会听见。
突然他听见一阵奔跑的声音还有一连串的对不起。
陆枫睁开眼，垂下手，看见弗朗西斯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右脸颊上有一处不规则的红色印记。
弗朗西斯撑着膝盖，抹了把头上的汗，“对不起，我刚刚在教室睡着了……对不起。”
陆枫楞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嗯……没事。”他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笑了一下，“你没去吃饭？”
弗朗西斯抠着手，“我睡着了，没去食堂。”
陆枫活动了下不再僵硬的手，撑着地站了起来，“饿吗？要不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食堂没有饭了。”弗朗西斯垂着头说。
“没事。”陆枫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揉，“我记得这附近有一家餐厅，我们去解决一下午饭吧，我刚才也没吃饱。”
“可以出去吗？”弗朗西斯抬起头，看着他，像只小猫一样露出期待的神情。
“我们可以试试。”陆枫一手搭在他肩上，带着他往门外走，“但我们得偷偷地去。”他冲人眨了眨眼。
两人走到门口，弗朗西斯站在他旁边忐忑不安地绞着手，一边偷偷地看陆枫跟门卫交谈着，他看着两人的表情，猜测着结果，一颗心忽上忽下，他看见门卫拿起电话，面色凝重地说着什么。
他皱眉了。
他在敲桌子。
他在点头。
他在看我。
他放下手机了。
弗朗西斯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他觉得仿佛蚂蚁钻进了心脏，他咬住了食指，然后他看见陆枫走了过来，他眼睛明亮仿佛清晨第一束光，他嘴角翘起，说，“走吧，我们只有二十分钟。”
语气欢快，尾调上扬。
弗朗西斯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门，又穿过了哪一条街，看见了那些人，他唯一有感觉的就是从肩膀上传来的温度，然后他就坐在了现在坐着的位置。
他看见桌子上有一个小小的蓝色花瓶，插着一枝百合，旁边有个立着的牌子，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Ashaki Grill
“嗨。”还是上次那个女孩，她一手撑着桌子，把本子放到了桌子上，从胸前的口袋里抽出了一根笔，啪地按了下去，她看了看弗朗西斯又转向了陆枫，开口道，“吃点什么？你是上次和简他们一起来的那个亚洲人吗？”
陆枫点点头，“有什么推荐吗？”他看着面前的菜单，也不知道自己要吃什么，“弗兰克，你想吃什么？”
弗朗西斯盯着面前花花绿绿的菜单，“……我……都可以。”
女招待抬起手，那一串串手链碰撞在一起发出叮铃的声音，“要儿童套餐吗？我们儿童套餐评价很好，今天还有烤鱼套餐和烤猪排套餐。”她伸手指向菜单右上角，“会送两份汤的。”
陆枫看了一会，觉得还不错，“弗兰克，你想要哪一个套餐？儿童，烤鱼还是烤猪排？”
“都可以。”
“是RAHA的小朋友吗？真可爱？”女招待笑了一下，“要不点儿童套餐吧，再送你们一份水果，我们家的儿童套餐特别好吃。”
“也行。”陆枫点点头，“那一份烤猪排套餐，一份儿童套餐，弗兰克，那就点儿童套餐了。”
“好。”弗朗西斯看着陆枫点了点头，“谢谢你。”他一双蓝眼睛仿佛太阳照射下的海面，泛着粼粼的光，右脸上的红色印记消下去了不少，但还是能够看出来。
陆枫倒了两杯水，给小孩推过去了一杯，“你刚才上课睡着了？”
弗朗西斯不好意思地垂着头，小声地嗯了一下，然后又急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地，我听不懂爱德华老师讲的的东西。”
“没事。”陆枫十指交叉撑着下巴，“我以前上学的时候也经常在课堂上睡觉，之前吧，上化学课的时候，我们化学老师是个老太太说话声音特别小，我根本就听不清她说什么，感觉跟苍蝇在你耳边嗡嗡嗡一样，特别催眠，只要她一开口我就困，之后还被老太太叫起来罚站过。”
弗朗西斯捧着水杯，“之后呢？”
“之后我们换老师了，换了个嗓门特大的，想睡都睡不成。”陆枫耸耸肩。
弗朗西斯笑了起来，仿佛被点了笑穴，笑地停不下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好开心。
“儿童套餐和烤猪排套餐。”女孩一手一个托盘，托盘上放地满满的主菜，小菜，汤还有水果。
陆枫抽了五百先令小费递了过去，“谢谢。”
“祝您用餐愉快。”
弗朗西斯盯着面前一大堆东西，有点无从下手，他抬头看着陆枫，张了张嘴，“这个小羊也能吃吗？”
陆枫看了一眼，那是个用面团捏的小羊，捏地憨态可掬，头顶还有两个角，或许是山羊？“嗯，可以。吃饭吧，我们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就要赶回去了。”
“好。”弗朗西斯看着那个小羊，看了一会后把它放到了一边，一边吃着配菜一边看着那个小羊。
陆枫看着小孩，觉得挺好玩，摇了摇头，低头开始解决自己面前的饭。
过了一会，小孩把托盘上其他东西都消灭干净了，只剩下那只肥嘟嘟的小羊。
陆枫擦了擦手，“弗兰克，吃饱了吗？”
弗朗西斯点点头。
陆枫伸手招来女孩，“结账。”
“好。”
“你好，能再给我一个打包袋吗？”陆枫把钱递给女孩后，撑开了塑料袋，“把你的小羊放进来吧。”
弗朗西斯睁大了眼睛，然后把小羊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袋子，他接过袋子，然后拉住了陆枫的衣角，“谢谢你。”
陆枫笑着揉了揉小孩的头发，“小羊要尽快吃掉，要不然就放坏了。”他低头看了眼小孩，自己以前去带家教的时候，差不多大的年纪，有些孩子就是混世魔王，有些孩子就是小天使，他又揉了揉小孩的头发，这也是个小天使啊，又乖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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