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壮士现在还没对我动手，是否是想要沈某的什么东西？”
“啧啧，这美人儿真上道。” 几个贼人嬉笑着缩紧了包围。
“刀疤脸”沙哑难听的声音继续响起：“听说沈家的传家之物“血灵珠”在你手上，可否借来一看？”
沈归宁动了动耳根，一手提起手中带血之剑，一手将血色琉璃珠举起在湍急的河流之上，加深了嘴角的弧度：“至上古五帝消亡，沈家做为唯一的神族后裔在这片土地上延续了几百年的荣光，家主也被武帝册封为左相。如今武帝驾崩，文帝继位，长公主却一直垂帘听政不肯还位，想想也只有目无法礼的她才敢来惹！可各位壮士为何不想想，她为何偏偏找了你们？”
说着，他叹了口气，放缓了声音：“是啊，长公主一定许了诸位诸多好处……九重炼狱生不如死，你们既已出来，怎么可能还想回去？可大启规矩森严，就算你们完成了任务，侥幸没被灭口，脸上也必有刺青、黥字，再加上一个带着血印的妖奴……又能上哪儿去？”
此话一出，几人的步子明显缓了下来。
听到动静，沈归宁慢慢挺直了背脊：“可，若各位壮士放了我，待我回到沈家，拿到的钱财不仅可以翻倍……我沈归宁还可许你们成为沈家的暗卫。只要有沈家的路引，你们想到哪里就到哪里，连长公主也奈何不了……”
说到此，他顿了顿，柔声加了一句：“要知道沈家的暗卫是可以覆面出行的……你们有多久没去过闹市了？真的再没有任何亲人在世？既然已经出来了，难道不想去看看？”
“当家的，他说的有理！”几个贼人被他的话打动，对着领头的“刀疤脸”一阵嘀咕。
“刀疤脸”暗忖许久，正准备说些什么，那个叫阿狗的少年似乎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杰作，拖着石锤走了过来，站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不依不饶道：“可那样也是给人做狗！”
“呸呸呸！阿狗，你是身上有血印的妖奴，从小被关在九重炼狱，知道什么是人什么是狗！”一个贼人已经开始着急：“说句不好听的，这乱世人不如狗，给沈家做狗，那便是当人！若不是当家的把你带出来，你现在还在九重炼狱里做狗！”
另有人指了指自己被割掉的鼻子：“当家的，你不要听阿狗乱吠！这人说得有理！我们这样子，就算有再多钱财，到哪里不会被人揪出来？何况，还有个身有血印的累赘！”
吵吵嚷嚷之中，少年拿着石锤的手开始颤抖，大吼起来：“我不要做狗！我要当人！”
沈归宁寻着声音向他望来。
从湍急河流上吹过的山风，让立在悬崖之上白若冠玉的他衣袂飘飘，仿若谪仙般悲天悯人：“可身为妖奴，若连活都活不下来，你怎么当人？”
阿狗似乎被当头一棒，咬牙看了沈归宁许久。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先是愤怒，再是惊艳，然后惶然大悟，用手指向了他：“你是个瞎子！你凭什么要我当狗？”
阿狗的无心之话让“刀疤脸”打了个激灵，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扯着沙哑难听的声音朝沈归宁冷哼了一声：“果然能说会道，善于蛊惑人心！怪不得那姓李的婆娘要在信里反复提及……一个身有残疾之人在启朝连个贱籍都不算，就算你是沈家宗主的儿子，那些族里的长老不找你麻烦？更何况长公主如今还要扶持你们分家的为她所用……若信了你的话，明年的今日怕是我们的坟上都快长草了吧！”
其他贼人们也幡然惊醒：“当家的，这小子耍我们玩儿呢！快抢了他手里的东西，让我们玩死他！”
沈归宁立刻收了脸上悲天悯人的神情，在心中暗恨那个叫阿狗的少年让自己功亏一篑，抄起剑来直指声音之处，离他最近之人立刻被剑锋扫过。贼人们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趁这一瞬，沈归宁自怜又可惜的扬了扬嘴角：“若非万一，我沈归宁是最惜命的……真是不甘啊。”说着，向着湍急的河流纵身一跳。
呼呼的风声在他耳旁吹过，他捏紧了手中沈家的传家之物在心中默念：许娘，你以一死换我前程，若你在天之灵也是不甘，便给我一线生机。
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一个月前的边塞小镇。十六岁的生辰之日，许娘将他的头发束起成髻，告诉他自己的父亲将会派人来接。让他将平生所学一一给她考校。
待到乐舞将尽，许娘却让他停下了：“不对，手高了。贵族公子，六艺皆习，礼、射、乐、御、书、数缺一不可。尧有《咸池》，舜有《大韶》，祭祀乐舞胜在雅正端庄。你把面吃了，等等娘亲。”
沈归宁哽咽了一下，吃着味道古怪的面条，等着第一次称自己为娘亲的许娘。
她出生士族，年少之时艳冠国都，极善礼乐，是祭祀大典之上唯一扮作少司命之人，却在名声最盛之时爱上了不该高攀的高门子弟。
一个女子未许人家便有了身孕，自然被逐出了本家。
她无所依傍，只能流落风尘，色艺双绝的她也红了好长一段日子。在那些日子里，她带着他遍寻名师，学习贵族子弟所学的所有……直到她的心高气傲、卖艺不卖身得罪了权贵，被迫辗转到北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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