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他们都在吃吃吃，开车的比较惨，只能捡点残羹冷炙，副驾驶的人想起来了，才会喂他们吃一口。
“这是哪家餐馆儿的啊，味道好就不说了，”开车的小警员一边咂巴着嘴，一边说，不管是表情还是语气，都是发自内心的，“你说这大冷天儿的啊，他们上哪儿去找的这么大的虾和蟹啊。”
“德膳门。”凌渡一边看着手机，一边说：“北海道的蟹，南海的虾。专人专养专供。”
听到他的话，全车的人都不敢再吃了，德膳门，兰城最高档的饭店，进出那里的人，非富即贵。别说进去，就是平时走德膳门的门口路过，都能闻到资本家们那股腐败的气息。他们这些拿死工资的公务员，别说吃，哪怕是进去了，看一眼菜单的价格也就灰溜溜地出来了，突然吃了高档菜，除了不知所措之外，还怕被说受贿。
赵廉嘴里还塞着一个寿司，听到他的话，吓得把嘴里的寿司整个囫囵吞下，被噎得脸都红了，也不敢吭一声，只是拿起自己的水杯，往嘴里狂灌水。
凌渡没听见他们咂巴嘴的声音，抬眼看了一眼，轻声笑了一下，把手机揣进羽绒服的口袋里，身体往前倾，手肘放在膝盖上，一只手撑着脸，长发顺着羽绒服往下滑，发出“沙沙沙”大声音。原本再正常不过的声音，此刻听上去竟有些诡异，特别是再加上他那个笑，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没关系，放心吃，”他开口说，语气温柔极了，语速也很慢，“就是最普通的盒子装的，没有他们的名字。这件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说，我不说，别人不会知道的。”
“天……”坐在凌渡旁边的那个小警员，脸都吓白了，哆哆嗦嗦地说出这么一个字。
“天不会说话，地也不会说话，”凌渡偏头看着他，轻轻地勾了勾嘴角，“警察叔叔，不至于两只虾就把你给吃傻了吧。”他瞟了一眼后视镜，“你看看开车的警察叔叔多厉害，一点儿也不慌。”
他的话音刚落，开车的警察叔叔就一脚急刹，在惯性的作用下，他一头撞在前座的靠背上，还不等他抱怨，周竖的骂声就响起了。
“王鑫明！你他妈活腻了是吧！”周竖揉着自己的后脑勺，打开车窗，冲着他吼。他这一脚急刹不要紧，关键是和周竖他们那辆车来了个亲密接触。不幸中的万幸是，他们已经到分局门口了，不会给交警同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你丫是哪个畜生派来谋杀我的？”
周竖吼完，他们一车的人也纷纷抱怨着，王鑫明一个劲地和大家道歉。
凌渡揉着自己的额头，“警察叔叔，吃个饭而已，不至于痛下杀手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周竖就拉开车门，一只手撑着门框，一只手揉着后颈，“王鑫明，你是觉得车太结实了，需要撞一下来做个评估。还是觉得我们太结实了，需要撞一下来个集体休假，医院一日游？”
凌渡靠在靠背上，用手遮着脸，“周警官，你对我有意见可以直说，何必这样害人又害己？”
他故意遮住脸，就是不想看见其他人的目光，因为他知道自己说这话，其他人肯定会投来“你快闭嘴吧”的眼神，反正他刚才也撞着额头了，“车和猫我都可以给你，我只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出乎意料的是，周竖没有说他，而是有些烦躁地把他们都赶下车，自己坐上了驾驶位，把车开到一边停放好。这期间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凌渡也一直捂着脸。
周竖停好车后，没有立即下车，而是转过身，伸手把他的手从脸上拿开。就看到他的额头上红了一块，非但没有问他疼不疼，反而还顺手弹了他一个脑门。
凌渡：“……幼稚。”
被撞的地方被弹了一下，他吃痛地一弯腰，可是脸上却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只是雪白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红晕。
看见凌渡吃痛的表情，周竖满意地转过身，“王鑫明开车从来不会这样，肯定是你说了什么话吓着他们了。”
他说得非常肯定，就像他刚才听见了似的。其实他刚才也确实听见了，一路上赵廉都和他保持着通话，所以不管是他们吃东西咂巴嘴的声音，还是凌渡说的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这一批新进来的孩子，年纪都小，经不住吓。”
“周警官，他们是警察，必须要经得住吓。”凌渡说：“如果经不住吓，怎么从暴徒手中拯救人质？”
周竖正在开车门的手停了一下，转身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他们还小，慢慢来。”
“可是暴徒不会因为他们还小，就跟他们慢慢来，不作恶。相反，还会因为他们还小，而更加的肆无忌惮，因为他们不仅小，不禁吓，没有经验，”凌渡说，他故意顿了顿，从嘴里蹦出两个很欠揍的字，“还蠢。”
周竖知道凌渡的话在理，可是在理归在理，也不至于说人家“还蠢”吧，他可是出了名的护犊子，一万句影响社会主义文明的话已经在他的嘴边打转了。看了一眼凌渡的脸，被撞的那块红印子，在他的脸上格外的显眼，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将那些话悉数咽了回去，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人不是一瞬间成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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