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渡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早上八点了，他躺在床上，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想想，他只想睡一觉。连续做尸检，耗费了他大量的精力，更别说他用了好几个小时才得出的那个结论，浪费了十几张纸，才算出来。现在就等确认第三具尸体的身份了。秦泽和李玉芬的尸检报告出来之后，他就坐在办公桌前写写算算，起先他还不确定，但是看到第三具尸体之后，就决定把他的结论告诉周竖。
但是“施工队”却来得很早。他没有找别人，就是区扬，上官和虎哥他们三个。上个星期装花架的时候，虎哥把手弄伤了，打电话的时候他还在笑，指导着区扬帮虎哥上药和包扎。也是因为这样，耽误了工期，不过还好不影响他的计划。
他站起身，把门关上，把一切杂音隔绝在外，然后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药，含在嘴里，苦味在舌苔上蔓延开来。
在他脑子里胡乱缠绕在一起的线团正在一点一点的解开。只要把线团理顺了，“GHOST”也就出现了，可是五颜六色的线，毫无规律的缠绕在一起，让他的脑子一刻都得不到停歇，他必须要不停地思考。
一想到这，他就倍感疲倦。如果说和恶龙缠斗久了，就会变成恶龙，那么他已经和恶龙缠斗了十年，为什么还是如此的怯懦呢？
他还是那么讨厌水，还是那么讨厌下雨天，还是那么讨厌别人异样的眼光。虽然表面上装做不在乎，但其实他的内心里很讨厌那些人的眼光，有的时候情绪上来了，甚至恨不得，能把他们的眼珠子挖出来。可是这一切他全都藏在心里，不敢表现出来，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有多丑恶。
若他身为恶龙，却连自己的恶意都要刻意的隐藏起来，又如何算得上是一条合格的恶龙呢。
在药物的作用下，神经越来越松，脑子越来越空，眼皮越来越重，他知道自己快要睡着了。可是他的意识在这一刻却无比的清醒，心思也越来越多，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但是却架不住一夜没睡的疲惫感，沉沉地睡去了。
“你好啊，小凌渡。”是梦，梦中有人在叫他，可是那个声音，他却是第一次听到。
在空旷的黑屋子里，没有回音，那个空间应该很小，他有些警惕，但是他也知道，必须要保持冷静，“你是谁。”
“我就是你要找的人。”那个人的声音阴邪且冰冷，带着噬人心骨的毒。
“GHOST。”从牙缝中挤出这个词，双手也紧握成拳，全身颤栗着。
他说完之后，黑屋子里的温度骤降，即使是梦境他也感觉到了浑身冰冷，然后两眼一黑，又被强制踢了出来。就像是催眠术做到一半，被外力弄醒，他的心脏“砰砰砰”的直跳，就要冲出嗓子眼儿了。头疼欲裂，满身的冷汗把床单都湿透了，还有被捏皱的被面，以及发白的指节。
这是他第一次在梦里和“GHOST”直接对话，也是他第一次在梦里听到自己的声音，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声音竟也可以如此的冰冷。
那种连牙缝都有压抑的感觉，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就像是凭空落了一块巨石，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
眼神有些涣散，全身瘫软无力，努力地把手伸向床头柜，他要放一点音乐，来让自己放松一下。可他仿佛是被鬼压床了一样，动弹不得，张了张嘴，想要自己唱，但他却像是突然失声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只能感觉到冷汗从额头滑落至太阳穴，再跌落至发丝。眼角不时有热流涌出，滑至耳蜗处时，已经凉透了。他还能感受冷热，他还没死。
“僕が死のうと思ったのは、心が空っぽに……”低沉而忧伤的男声在卧室里回荡着，他想要去接电话，可是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稍稍挪动了一下手指。
铃声一直响到最后一秒才停止，可是他却仍旧动弹不得。
他一直在试着发声，过了好一阵，他才有气无力地吐出一个“啊”字，疲惫不堪的他这才缓缓地坐起身，双手抱膝，缩成一团。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慌乱，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大颗大颗的冷汗顺着额头缓缓地滑落。不停地深呼吸，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渐渐的，呼吸平缓，身体也不再颤抖。
他从床上起来，脱掉睡衣，裹着被子，窝在床上。这才摸到手机，准备给刚才打他电话的那个人回过去，他甚至都没有心情看是谁打来的，直接就拨了过去。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就像一直在等一样，周竖那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怎么不接电话？”
“我……”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咽了咽口水，声音虚弱无力，“睡着了……没听见……”
“刚睡醒啊，”周竖的语气里透着一种不耐烦的感觉，言辞间是一种呼之欲出的怒火，“你在睡觉，我们在跑现场，凌少爷挺悠闲哈。”
凌渡不想和他吵，他的脑子还是一片混沌，“GHOST”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那种压抑感，让他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查……查到什么了吗……”他依旧很虚弱，就像是一个得了重病的人，浑身乏力，虚弱得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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